緊急會議召開的原因,出乎了郭小海的意料。他沒想到,編織廠的村民們,竟然集體罷工了!
「這像什麼話!」會議室里,齊三太拍了桌子,憤怒的道,「不可否認,這裡面,是有那麼一小撮人,對於鄉委鄉政府的決策部署,心存不滿,甚至幕後挑唆!」
意有所指啊。鄭美萍偷偷的瞧向了郭小海,卻發現他眼觀鼻、鼻觀心的,那這邊在那裡不知在畫著什麼。
郭小海心裡知道,極有可能,齊三太這是在說他呢。不過沒法解釋,又怎麼解釋?說自己並不在鄉里,在省城上學了?那他們會說你這是幕後操作,自己故意撇身事外,其實早就安排好了。
齊三太發了一通邪火,這才點上了一支金沙蘇,呼呼的抽煙。副書記張洋接著道:「也難怪齊書記發火,我也很氣憤。啊,是叭,這才剛調整了編織廠的領導班子,大猛主任才剛上任幾天啊,啊,這是心裡不服,跟鄉里公然對抗!」
張洋也煞有其事的一拍桌子,「這不是一件小事情,愚昧的群眾給他們利用了,利用來想達成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這絕不可能!」
「郭鄉長,你留下的問題,我看還是你出面,儘快搞定吧。」齊三太忽然道。
「我?」郭小海好像吃驚的道,「我已經不是廠長了,何況……」
「全鄉的信訪穩定,可是你分管的吧,責無旁貸!」旁邊的張洋道
小南庄村部。
「老牛,你這不是把我往坑裡推的嗎。」郭小海沒好氣的道。
牛滿山訕訕的,「郭鄉長,我……」
「郭老大,老牛肯定也是一片好心,看你受委屈,是不是想給你出口氣來著……」
「這才是害我呢,又怎麼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郭小海怒道。
「其實也不怪鄉親們,」牛滿山忽然道,「大傢伙兒都是受不了那個王大猛,大家氣不過,又想著能給你出口氣……還有,這小子又要降價,直接降低收購價的百分之三十……」
「啥?!」郭小海不可思議的叫了起來。
原來,王大猛這小子當上了編織廠廠長之後,簡直就成了太上皇一般,不僅傲的跟什麼樣,處處頤指氣使的,還把審計所的那個少婦會計梁月娥,給調了過來,擔任編織廠會計,掌管財政大權。當然,也有的說,是副書記張洋,把這個小少婦給調過來,安置到這個肥缺上來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王大猛走馬上任之後,跟張洋一起,都急得不行,想儘快干出點兒成績來,給別人看看,尤其是給齊三太看看,那多爭氣吶。
不過從哪兒下手呢?思來想去,再加上又跑出去轉了兩個地方,學習歸來,兩個傢伙決定把收購價格壓價,原來給的太高了,壓下去百分之三十,很明顯的,編織廠的利潤就能上漲百分之三十了。
不過這麼一來,鄉親們可就不答應了,在李青雲和二牛幾個的攛掇下,乾脆,全村總罷工,不幹了。
張洋和王大猛登時急了眼,光找趙牛滿山談話,就談了不下十回,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趕緊給齊三太彙報,說有人心裡不服氣,對抗組織安排,挑唆不明真相的村民進行示威罷工。
事兒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郭小海抽著煙,沉思著,沒說話。
旁邊的曹大魁忽然道:「我說郭老大,乾脆,咱們自己開個柳編公司的了……」
郭小海心裡一動,其實一開始,他的心裡就有了這想法。只要他建立了編織廠,輕而易舉的就能把鄉里的這個給擠垮了,從供貨到銷售,都在他手裡攥著呢。
「大魁說的也是,郭鄉長,這不是咱們不講究,這也是為了鄉親們都……」牛滿山也跟著道。
郭小海沉思片刻,一擺手:「行了,我知道了,公司這邊現在還沒有精力,縣城的辦公樓還沒裝修好,老牛,回去鄉親們說,先接著干,以後機會還有的是……」
一句話的功夫,後山村編織廠的罷工問題解決了,村民們又恢復了編織,不過產量卻明顯的下滑了,原來一個人一天能編五個的,現在一天只能編兩個了。
產量一下來了,產值就下來了,壓縮了進貨價,但是產量少了,最後的利潤總量自然也上不去,這讓張洋和王大猛都鬱悶不已。
不過還有他們不知道的呢,村民們其實倒不是怠工,而是交了一小半,留了一大半藏在了家裡。一條小道小氣已經悄悄地傳開了,說不久之後,將會有一家新的編織廠城裡,到時候互相競價,能賣個高價錢呢。
日子平淡無奇的過去了。醫科大學課程,也沒有那麼的緊湊,畢竟是成人學校,又不是全日制的,這倒讓郭小海多少有些失望。而在鄉里,他現在也是韜光隱晦,深深地蟄伏了下來,不去碰張洋和王大猛他們。
編織廠雖然沒有蓬勃發展起來,不過賬面上還是存著不少錢的,於是乎人們就經常可以看到王大猛、張洋和梁月娥三個人在一起吃吃喝喝喝,還經常開著小車往縣城跑。王大猛和梁月娥更是明顯,身上的衣服就跟時裝樣,變得洋氣又上檔次起來。
不過到了季度末,編織廠的賬目一盤點,竟然還虧空了十三塊五!
齊三太氣的臉色鐵青,滿指望編織廠能紅火起來,又拿到了自己人的手裡,這樣鄉里還能手頭寬裕的開支開支,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會議室里,齊三太瞟了一眼西裝革履的王大猛,這個氣啊,這麼短的時間,廠子虧空的可以,他自己卻吃的又白又胖。
會議的氣氛有點而凝重。眾人都自覺地避開了齊三太的目光,跟著自己的茶杯或者簽字筆較勁。
齊三太不由得又望向了郭小海,說句實話,他心裡隱隱的,想把編織廠再交給郭小海,這小子確實是能幹,運氣也好,什麼工作到了他的手裡,都順風順水的。
不過可惜,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跟自己,處在一個站隊中,更不是一個圈子的。官場上混,站隊最重要,哪怕你再有才,站錯了隊,也是白搭。
此時,郭小海卻正靠在椅子背上,兩眼仰望著天花板,他沒有注意到齊三太望過來的目光,也壓根沒聽進去每個人的講話和發言,他彷彿已經置身於這場會議之外了。
是的,周衛東的努力,已經有了效果。郭小海已經接到了確切的消息,他即將就要離開青山鄉政府,調令很快就會下來,而這,齊三太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