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古代,只有當官的,才能戴高帽子,叫「冠」,當官的坐的車,車上都有個圓棚,遮風擋雨,叫「華蓋」,所以有個成語,叫冠蓋雲集,說的就是當官的來得多。
現在都是小汽車了,小汽車雲集,說明當官的來得多。現在青山鄉就是這樣,巨人公司的門前路上,排著著長長的車隊,除了掛著莊重肅穆的政府號牌的黑色小車,裡面還不乏寶馬、賓士、保時捷這些豪車。
張洋帶著鄭美萍幾個,忙前忙后的,還有李保田從旁協助,會場已經組織的差不多了,眾人都已按照方陣落座,多數的都是事不關己,純粹等著看熱鬧的,在那交頭接耳。少數的,跟著相關領導走得近的,或者有利益相關的,都興高采烈。當然,也少不了有些垂頭喪氣的,就是曹大魁、牛滿山他們。
郭小海今天也沒有到場,這更讓他們感到了沮喪。
前面的舞台處,齊三太一身挺括的西裝,頭髮碼的鋥亮,一臉帶笑的站在那裡。今天的大官來的太多,他這個青山鄉的一把書記也撈不著露個頭臉的,只能站在周邊,蹭蹭熱度。
音樂聲響起,齊三太站在檯子的入口處,殷勤的伸著胳膊,做著「請」的姿勢。
很快,益陽縣委書記楊弘毅,陪著兩個人進了會場,一個乾瘦不高,走動間卻睥睨八方,霸氣不凡;另一個則身軀高大,看著粗豪霸氣。看楊弘毅始終落後半步的姿態,就知道這兩人定然不是凡人了。
小老頭正是京州市的常務副市長吳良仁,粗豪的那人,便是京州熾手可熱的雲海葯業常務副總裁,雷士明了。
緊隨其後的,是隨吳良仁來的京州市兩個相關部門領導和京州葯業的部分高層,再往後則是益陽縣委的四套班子成員,眾人分成前後兩排,滿滿當當的坐滿了台上的主席台。
台下的觀眾們,免不了伸頭伸腦的,對著台上的人指指點點的,免不了這個領導、那個領導的小聲議論一番。
常務副縣長馬有才擔任了主持人。楊弘毅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歡迎吳良仁和雷士明的到來。幾項議程和講話一過,簽約儀式正式開始。
曹大魁幾個則一直兩眼無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對整個會議毫無熱情。一直到最後一個重頭戲,和巨人公司的簽約儀式環節,幾人這才算是坐直了身子,面面相覷了一眼。
這個合同一簽,一切就塵埃落定了。其他的不說,郭小海的長海集團,就算是在青山鄉被徹底清出去了。
郭老大今天沒有出現,可能是承受不了今天的這個場面吧。
「……下面,有請雲海葯業副總裁華碧小姐、益陽縣政府季民強縣長,在吳良仁市長、雷士明董事長、縣委楊弘毅書記的共同見證下,簽訂意向合同!」隨著縣長馬有才充滿激情的話音落下,齊三太和張洋率先熱烈的鼓起掌來。
華碧和季民強已經握了手,在各自座位上起身往前面的簽約台走了過來。
主席台一側的江一燕,已經閉上了眼睛。幾秒鐘過後,大局已定,郭小海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基業,就要付諸東流了。
台下,曹大魁幾個看著得意洋洋的齊三太和張洋他們,更是心塞。更可氣的是,前面的楊大頭,竟然還回過頭來,沖著他和牛滿山擠眉弄眼了一下,舉了舉手,努努嘴,示意幾人要熱烈鼓掌。
「嗐!……」曹大魁重重的一拍大腿,回想過往跟郭小海一起,種種意氣風發、幹事創業的場景,不禁又氣又惱又無奈。
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一路拼爭到了今天,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大敗局啊。
台上,馬有才也是心情興奮,在他心裡,他才是最大的贏家呢,多贏,政績有了,財也有了,下一步競爭縣處正職,也有了重重的一個資歷籌碼。不過,這隻能放在心裡的小秘密,只能自己偷著樂,哈……
季民強已經擰開了準備好的名貴的派克簽字筆。
一身淡粉色職業裝的華碧,更是明艷照人,春風得意。兩人拿起筆,正要下筆的時候,兩側的音箱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等一等!」
所有人的眼光,一起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江一燕睜開眼,往台下一看,不由「嘶」的一聲,張圓了小嘴。
「郭鄉長?!」曹大魁幾個更是驚得都叫出了聲。
喊話的正是郭小海。郭小海笑意吟吟,一身質地不凡的報喜鳥西裝,儒雅而又精神勃勃,正拿著麥克風,站在群眾區中央。
季民強有些驚訝的楞在了那裡。郭小海他自然有印象,不過他不知道,這個青山鄉的小副鄉長,在這樣隆重的場合,他這是要準備幹什麼。
華碧一愣之後,已經「啪」的一聲,把簽字筆拍到了桌子上。
「郭小海,你要幹什麼?!」齊三太站在那,又驚又怒的看著郭小海,咬牙切齒的道。張洋更是一臉怒氣的已經快步沖了過來。作為現場的組織者,他恨,他怒,他想一腳把這個小農民、這個攪屎棍給踢到靈泉河裡去,滾得越遠越好。
「站住!」郭小海一聲喝道,張洋驚得一愣,真的收住了腳步。
郭小海呵呵一笑,對齊三太道:「齊書記,這個字,不能簽,雲海葯業那邊,有點兒問題。」
主席台上的雷士明,臉已經黑了。一轉頭,正想對旁邊的吳良仁和楊弘毅興師問罪,卻看到位子上早已空空如也,不知何時,兩人竟然已經走了。
對極為傲氣、又專橫跋扈慣了的雷士明,這簡直不亞於是當眾甩了他一記耳光。雷士明一推桌子,起身忿忿的離開。
「搞什麼!益陽縣既然有人反對我們投資,又何必三番兩次來求我們!」華碧俏臉含霜的道,也甩手就要走。
馬有才已經愣在了那裡。這樣的場合,這樣的突發事件,饒是他久歷官場,也從來沒有遇到過呢,一看華碧和雷士明黑著臉看著他,磕磕巴巴的道:「我……我們,沒人反對啊……」
「是我反對!」一個硬朗的聲音大聲的道。郭小海身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一頭亂糟糟的白髮,鬍子拉碴,臉部線條剛毅,身上穿著一件工裝,正是雲海葯業的老廠長。
上面的趙剛一看,心裡不禁「咯噔」一下,轉身趕緊去找雷士明。
現場在一陣冷寂之後,已經嗡嗡的響了起來。
這時候,楊弘毅匆匆的又上台來了。
「楊書記,你看,你看這……」馬有才好像見到了救星一般,趕忙求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