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這是一句老話。但是如果用這樣一句話，來衡量郭小海的選擇，那就有些愚不可及了。對於以往的年代，或者是自己幹事創業，拉起一杆子隊伍來，這句老話很有道理，但是對於混官場來講，尤其是從底層要一步步往上爬的青年幹部來講，這可是完全不合適的。

不論雞首還是牛後，都不是你能定的，也不是你說了算的。人人都只是官場這個金字塔上的一個攀登者，只有一步一步往上爬，層級越高，你才能掌握更大的權力和更多的資源。

這樣看來，郭小海確實沒有一點兒放棄這個機會的理由。

然而他卻偏偏放棄了。

「……連升三級固然好，不過機要保密局，是個門類很單一、很專業的部門，又不是我所擅長、喜歡的專業，進去了，以後也就在這個行業里混了，太單一，就算借調到了委辦，那麼多的人，光秘書就二三十口子，我一個小農民，要啥沒啥，也難混出頭，機要局這邊要是有啥任務，隨時都還得把我抽出去，就算像魏青雲，也只能幹這些帶班的活兒……」

唐小舟「嗯」了一聲：「有道理，但卻不是十足的理由……」

「……嗯，第二個，也是最主要的，我還是對經濟工作，對具體的幹事創業更有興趣，鄉鎮基層能給我這個自由點的平台，農村廣闊天地，也更能鍛煉自己，更容易有崛起的機會。錢權都能賺，隨心自由，而不是當一顆沒有思想的螺絲釘……」

一席話，說的唐小舟沉吟了好久，方才道：「嗯，你說服了我……」笑了一聲，又接著道：「事實上，如果我是你，多半也會這樣選擇。」

唐小舟的認可，讓郭小海仍有些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

不光郭小海決定回去，羅金浩也回去了，安排的有些低，益陽公安局副局長。不過並不能說明就在秘密戰線上的功勞就白乾了，在檔案里有了這一項，以後的升遷，會比別人加分太多，這是政治堅定的集中表現。

看幹部檔案，有些人，會在某個時間節點，莫名的升任到重要的實權崗位，都以為是投著關係了，其實未必，或許他們在某個不為人知的環節，為黨和國家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決心已定，也是在唐小舟的建議下，郭小海又去了省委大院，把這事兒給領導做個彙報，不管選擇如何，做事都要有始有終。

又到了那間大辦公室前，正在裡面側身跟一個女孩說話的眼鏡秘書，一看郭小海，招了下手，又對女孩交代了幾句，才道：「有事嗎？」

這禮貌的客套，卻讓郭小海一下有了被拒千里之外的感覺，調整了下感情，問道：「哦，請問顧常委在嗎？我彙報點工作。」

眼鏡笑了一下：「哦，秘書長去開會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有什麼事的話，可以跟我說，回頭我跟秘書長彙報。」

這個事兒，指定是不合適讓眼鏡傳達的，常委大員，讓人給他帶個話，那能合適嗎。

郭小海正沉吟著呢，一個人正好走了過來。眼鏡忙道：「正好，朱局來了，你跟他說也行。」

郭小海一看，正是上回在顧海洋屋子裡的老朱，果然，是機要局的副局長。

「小田秘書，怎麼了？喲，這不是小郭嗎。」老朱走過來，笑道，「怎麼，小郭，有事兒？」

郭小海忽然覺得自己來這趟，好像有點兒自作多餘了。

「哦，朱局，我就是考慮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覺得還是回去比較好……」郭小海沉吟著道。

老朱卻哈的一笑，「你不早說過了嗎，這也挺好，鄉下升遷提拔的機會多，」

「嗯，」郭小海也不想再解釋，跟老朱，似乎也解釋不了什麼，人家也不願意聽你什麼解釋。

「我想跟顧常委彙報一下，有始有終，領導對我這麼照顧的……」

「見常委？」老朱似乎有些意外的道，「你說，你還想跟秘書長彙報？你確定？」

「啊，我覺得跟秘書長彙報一下，比較禮貌，有始有終……」郭小海有點兒不明所以。

老朱好像有些好笑的笑了笑：「跟我說就行了，秘書長工作也很忙，他哪有功夫……」

「好，行了，小郭鄉長，忙你的去吧，回頭我跟說一聲就行了。」老朱揮揮手，

「這……」郭小海看了一眼旁邊似笑非笑的田秘書，田秘書看了一眼他，轉身要回屋，卻聽屋裡面的兩個女孩背著身子，正在竊竊私語：「這人真有意思，真以為是誰都能隨便見領導的啊……」

「嘻嘻，基層來的，應該是還不知道，以為跟見他們鄉長差不多呢……」

這嬉笑，讓郭小海心裡不禁有些不快，尤其是在這些人面前，好像自己低人一等似的。

就在這時，走廊樓梯口走過來一檔子人來。正要轉身走的朱副局長一看來的這檔子人，陡然精神一震，立馬挺直了腰桿。正要回屋的田秘書也趕緊又站到了門口，畢恭畢敬。

來的正是省委書記沙瑞金，正跟一個穿著藏青色西裝的中年男子邊走邊說著什麼。兩人身後，跟著一檔子人，郭小海一看，只認識兩個，一個是大秘唐小舟，再一個，緊跟在沙瑞金兩人身邊的常務副省長劉丹鴻。

眾人很快到了近前，郭小海也趕肅立在走廊邊。那邊朱副局長已經熱情振奮的道：「沙書記，石省長，你們好！」

石省長？郭小海一看那個比沙瑞金略矮一些，成熟穩重的西裝男子，果然，這認證時漢東大省的一省之長，石堅。

沙瑞金和石堅兩人對著老朱點了下頭。沙瑞金也看到了這邊的郭小海，也點了下頭。郭小海也忙微微躬身，點頭致意。

正在行注目禮的老朱看到這個場景，微微有些驚異，讓沙瑞金主動點頭的人，還真比較少嘞。

然而更詫異的還在後面，老朱居然看到二號首長，唐大秘，竟然沖著郭小海心領神會的笑了笑，而郭小海這小子，竟然也會意似的笑了笑，兩人的關係竟然熟悉得很，親密的很！

朱副局長不由得長大了嘴巴，此時，沙瑞金和石堅他們已經走了過去，一個人影卻放慢了腳步，落在了後面。

「劉省長，」郭小海忙迎了上去。

「小海啊，你怎麼在這兒？」劉丹鴻停下腳步，問道。

方才還在心裡對從鄉里來的郭小海有些輕蔑笑的朱副局長，已經張大了嘴巴，完全愣在了那裡。後面的眼鏡秘書和那兩個女孩，已經一臉懵逼了，看向郭小海的眼神里哪裡還敢有一絲戲謔。

「哦，機要局那邊……」郭小海話還沒說完，劉丹鴻已經恍然大悟道：「想起來了，聽說海洋那邊從省委青干班，借調了一個年輕的基層幹部，不會就是你吧。」說著，看了一眼旁邊的朱局長，「小朱局長，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