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雅蘭並不在幹部科，對正科級幹部的使用和具體的內情並不知曉，只是道：「這次是綜合參考前後任的意見，原則上還是以現任書記的意見為主……」
半天無話，孫雅蘭道：「……這次是大換屆，縣委主職換了，部委辦局和鄉鎮班子基本都配齊了，這次搞不上，兩三年內，恐怕沒有機會了……」
郭小海能說什麼，唯有沉默。孫雅蘭好像猶豫了下，道：「……要不要，讓我爸爸給打個招呼？」
孫雅蘭的爸爸孫雲海，京州政府辦副主任，這次在吳副市長的鼎力支持下，已經升任為府辦秘書長。
想到當初在孫雅蘭家裡，孫雲海對自己的那個態度，郭小海長出了一口氣，還是拒絕了。就算不拒絕，孫雲海也不會給自己說話的。在他心裡，自己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目光短淺的小農民，小村幹部，他心裡的乘龍快婿，是吳副市長的公子，已經貴為鄉黨委副書記的吳一舟。
龍生龍，鳳生鳳，農民的兒子，就只能在土坷垃里刨食吧。幹部子弟，哼，不知道這位吳副書記，這回又會升什麼官兒了，該干鄉長了吧。
掛斷了電話，郭小海一時心思如潮湧，拿著電話在那裡發怔。旁邊的謝廣波不禁問道：「結果出來了？」
郭小海點點頭，謝廣波不再言語，從臉色上都能看得出來結果了。郭小海決定還是到鄉里去探探虛實。謝廣波也跟著一起去了。他們都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郭小海的仕途，也直接決定著他的利益，還有整個農技站的工作。
鄉政府里，鄭美萍正笑容可掬的跟兩個站所人員在那說話，這女人，打扮得比平時似乎更洋氣漂亮了，小臉笑的更是燦爛無比。要知道，平時見到這樣的辦事員，她可都是踩著小皮鞋，高傲的仰著頭走過去，最多也就是「嗯」一聲的。
這段笑的很燦爛的，還有鄉長助理張洋，平時翹的多高的尾巴也收了起來，見誰都是笑臉相迎。
剛上樓，正遇到笑容可掬的張洋下來，旁邊跟著忠實的跟班，審計所的王大猛。
「喲，郭站長、謝書記，下隊回來了啊，」張洋一反常態的笑容滿臉的道，「辛苦辛苦，你們農技站的同志，天天奮戰在田間地頭一線，風餐露宿的，真是辛苦啊。」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真是。看著這傢伙一臉偽善的笑容，郭小海沒說話，謝廣波呵呵了一聲，算是招呼。
兩人下了樓梯，郭小海故意停下了腳步，果然，兩人一拐牆角，就聽到王大猛的聲音傳來：「洋哥，幹啥對這倆孫子這麼客氣啊，熱臉貼他們冷屁股……」
「小聲點！」張洋的聲音壓抑著道，「你懂個屁，馬上換屆選舉，現在是龍是虎你都得卧著，笑臉相迎，混個好人緣，敏感時期，怎麼一點兒覺悟都沒有……」
王大猛一拍腦袋，「嗨呀，瞧我這豬腦子，我就是看著兩個傢伙不順眼……」
「哼，」張洋冷哼一聲，看了看周圍道：「暫時忍耐一下吧，過幾天，等我坐穩了位子，看我怎麼慢慢玩死他們！」
兩個人湊著腦袋，走遠了，像一對狼和狽。謝廣波氣得不行：「他媽的，到時候老子非投他反對票不可。」
謝廣波是代表，有投票權。郭小海擺擺手，有些落寞的道：「少說氣話，大勢已定，沒什麼作用，又治這個氣做什麼。」
鄭美萍這兩天心情既興奮又期待，也笑的牙酸，不過看到郭小海來了，這笑容就有點兒訕訕的了。
謝廣波自覺的留在了門口，屋子裡，鄭美萍訕訕了半天，終於道：「小海，那什麼，梁局長不也說了嗎，確實，你的資歷稍微淺了一點兒……」
鄭美萍這麼說，那就是基本坐實了孫雅蘭的消息了。「不光是你，吳黑子這次也沒弄上，正鬱悶著呢，這兩天都請假不上班了。嘿，他才慘了點兒呢，不像你，這麼年輕，又有本事，以後能混的時候還長著呢……」
「吳組委不是一直挺有信心的嗎，怎麼……」郭小海問道，你們不是說資歷嗎，我資歷不行，吳黑子可行啊。
「吳黑子啊，農村家庭出來的，這麼多年，也就梁書記為他說句話，這回是遇到強勁對手了，聽說輪選了兩回，前兩輪都行，誰知最後出來個黑馬，梁局長都說不上話……唉，」鄭美萍翹起了二郎腿，拍了下打底褲包裹的大腿，接著道：「嗐，小海，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就像寡婦睡覺，上面沒人不行，有人，他不夠硬也不行……」說完這個經典的段子，鄭美萍自己差點兒沒忍住笑了出來，一看郭小海沉著的臉色，忙咳了兩聲掩飾。
事不關己，人家也是高高掛起，大局已定，再聊也沒什麼意義。郭小海起身想走，鄭美萍卻忙著道：「哎，小海，你看，梁局長對咱們都不錯，這回競爭太激烈，就剩我一個了，咱們可是一個戰線的，到時候你可得給老姐多幫幫忙啊。」
郭小海看她充滿了神采還有希冀的俏臉，點點頭，「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謝廣波跟在郭小海身後，出了院子，忽然道：「大魁說的對，這年頭，不能太老實心善，連偉人都說過，老實人最沒用。」
郭小海一停腳步：「啥意思這是？」
「沒啥意思，就是不能讓出力流汗的人再流淚。就張洋那樣的，這樣的人上了台，老百姓可沒好日子過。」謝廣波道，眼神中透出了決絕和堅定。
郭小海感覺到了什麼，正色道：「你們想幹啥，要知道，一個幹部，不按組織意圖來，那是要犯錯誤的，也不會有好的結果。」
「你想多了，我就是隨便說說氣話。」謝廣波道，「算了算了，反正我說啥，你當沒聽過，跟你更沒啥關係。」
郭小海看著他，似乎想看出點兒什麼。謝廣波忙揮揮手：「走了走了，回家了，他娘的，憋屈！」轉身徑直走了。
12月23日，按照統一部署，青山鄉換屆選舉正式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