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亦秋心中一暖，眼底帶出淡淡的笑來：「已經沒事了，父親和三哥，親自去阮家求了阮家的七少爺，救了我一命。」向暖臉上的神色彷彿鬆緩了一些，卻聽得霍亦秋繼續說道：「現在看來，這些事一件連著一件，都是別人安排好了算計三哥的，他們想讓我三哥垮掉，一蹶不振，然後，就再也沒了后霍之憂——我這個病秧

子，不足為懼，不是么？」

「陳誠，還是我當年送到三哥身邊的。」

霍亦秋眼圈突然就紅了，「暖暖，你如果要恨我三哥，不如來恨我，如果我沒有將陳誠送到三哥身邊……」

「小秋你別說了。」

向暖忽然開了口，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低沉，聽起來就讓人有些難過。

「我沒有怨別人，我也不恨他，我為什麼要恨他呢？」

向暖忽然偏著頭對霍亦秋微微笑了笑：「孩子死了，我和霍霆琛，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我為什麼要恨一個和我無關的人？」「暖暖……你不知道，我三哥他……他一直都在惦記著小雨點，他專門找了頂級的專家給小雨點會診，他告訴我，他要先戒掉毒養好了身子然後就去給小雨點做骨髓移植……他都安排好了，可是事情偏偏……

」

霍亦秋想到三哥那幾日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想到他站在小雨點的墓前一站就是一夜動都不動的樣子，他的心裡就像是被刀子剜著一樣的難受。

「暖暖，如果不是因為我，如果不是因為我沒用，我從出生就是一身病，三哥要護著我，他不會這樣被動，不會被人牽制打壓著什麼都不能做……」

「小秋，這怎麼能怪你呢？」向暖微微一笑，她甚至還拿了紙巾遞給霍亦秋：「我還從沒看你哭過呢，都這麼大的人了。」

「暖暖，你別恨我三哥好不好？他心裡苦的很，小雨點沒了，他難過的要發瘋，可他卻不能表露出來，如果不是為了我，為了母親留下的遺言，他早已離開霍家了，他也早就拋下這些爛攤子了……」

「小秋，我說了啊，我不恨他。」向暖微微的笑著：「我為什麼要恨他呢？他早就說了，不允許我生下他的孩子，是我非要瞞著他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他就是不管這個孩子的死活，我也無話可說。是我沒有照霍好這個孩子，讓她一出生就被

人給賣掉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生下她，我也不該把她認回來，如果我沒有生下她，她就不用受這些苦楚，如果我沒有認回她，她也不會被人害的這麼快就死掉……」

向暖的眼淚安靜的淌下來，她沒有抬手擦，她只是望著霍亦秋淡淡的笑：「我是罪魁禍首啊，我恨的人只是我自己。」

「暖暖……」

霍亦秋只覺心中生出無邊無際的絕望來，如果向暖大聲的哭鬧，如果她狠狠的咒罵甚至廝打三哥，想必他還不會覺得這樣無助，但偏偏她說，她不恨，不怨。

不恨不怨是什麼意思？

她連恨和怨都不願意施捨給他，是從心裡，就把他當做陌生人了吧，是徹底的劃清了界限了，所以，對於一個陌路人，恨和怨又怎麼有必要施捨給他？

「我知道他有苦衷，我知道他有不得已，也許就如你說的，他是想救小雨點的，他並不是那麼的冷漠無情，但偏偏世事無常，就這麼一步之差，我的小雨點沒了。」向暖垂下眼眸，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綉著暗色花紋的被子上，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一根一根握緊：「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我的小雨點沒有辦法再活過來，事情也沒有辦法再重來一遍，給我們一個

新的選擇的機會，所以，小秋你說，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呢？」

霍亦秋啞口無言，她說的這些話，他竟然連辯駁的能力都沒有。

「暖暖……那你以後……」

霍亦秋一肚子的話，再也沒有辦法說出來。

他想說，暖暖你留在三哥的身邊吧，我能看得出來，三哥他是真的喜歡你的。

他想說，暖暖，過去的就都過去了，一切重新開始，你和三哥也重新開始，好么？

他想說，暖暖，三哥這一輩子太苦了，這些年，他最快樂的時光就是你在他身邊那些日子……

可他竟然說不出口，他有什麼資格來決定暖暖以後要走的路？

「我想離開這裡。」

向暖的目光已經平靜了下來，她的神情甚至還帶著幾分的安然，「我不想留在這裡了，小秋。」

「暖暖，你一個人，一個女孩子，怎麼照霍自己？你留下來……我三哥……」

「小秋。」向暖的目光緩緩猶疑到窗子那裡，她看著那些明亮的陽光，那麼的暖，彷彿可以照散她心裡全部的陰霾。

她曾經在心裡想過無數次，等到小雨點好了，她就帶著她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她們母女兩人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你讓我怎麼留下來呢？讓我留下來，每天每夜都回憶著我女兒怎麼死的？讓我看著那些害死我女兒的人，依舊衣著光鮮的出現在世人面前，養尊處優，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

是啊，霍亦陽毫髮無傷，霍亦殊照舊是名媛千金，陳誠逃之夭夭，羅曼真全身而退，有蕭南方做後台，她怕什麼呢？

那些該死的人，一個一個都好好的活著，她向暖沒有背景，沒有能力，她無法去和他們斗，那麼她走，她不去看行不行？

霍霆琛能忍受，是啊，他得忍，他有大事要做，他要完成母親的遺命，所以他要去爭要去搶，就得暫時忍下這口氣。

可她不行啊，她只是一個失去孩子的可憐的母親，除此之外，她一無所有，她甚至連討個公道的能力都沒有。

「我三哥不會放過他們……」

霍亦秋急急開口，向暖卻是低頭淡淡一笑：「我知道。」她當然知道，在霍霆琛身邊將近三年，她怎麼能不知道他是一個心思縝密，睚眥必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