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該照教父的吩咐殺死那個在現場的中國女孩兒,一個普通的家庭教師。
但握著槍對準那個女孩兒的那一刻,那個女孩兒黑亮透徹的眼眸,卻一下子讓他想到了簡然。
手裡的槍,無論如何都舉不起來了。
到最後,他終究還是放了她,但也惹上了很大的麻煩。
美國警察追捕了他一路,最後他以為自己會因為這一次的心慈手軟而死去,卻不料教父還是神通廣大的救了他。
顧易安饒是在感情方面遲鈍的很,但也一點一點的明白,他也許,是真的喜歡上了簡然。
是從哪一刻開始的呢?是在搶計程車的那個夜晚,看到她哭的紅腫的眼睛,還是從那個叛徒手中救下她的時候,她望著他那一抹淺淺的笑意……
還是,每一個相處的點點滴滴中,他已經開始放不下了。
顧易安望著鏡子中簡然的臉,她比起上一次,氣色好了很多,好像也稍稍的胖了一點。
原本瘦的塌陷的臉,看著也圓潤了一些,這一切,都是因為……
那個陸紹遠嗎?
顧易安心中酸楚的難受,下飛機的時候,他還在給自己鼓勁兒。
一定要認真的對她告白,一定不要再害怕。
但誰知道,還未出機場,就在大廳看到了有關她和陸紹遠要訂婚的消息。
電視機上的她,看起來有些遙遠,有些模糊。
那些嘈雜的詢問,她細聲細氣的回答,他漸漸的都聽不清楚。
他竟然不相信,直到那消息滾動播放了三次,他手腳冰涼的站在那裡,他方才將自己的思緒一點一點的拉回來。
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他可能喜歡上她了,她卻已經要嫁人了。
顧易安忽然間覺得,他的人生,自始至終,好像都是這麼悲劇。
他沒見到她的時候還在猜測,會不會是陸紹遠仗著家世威逼脅迫了她?
畢竟,他們陸家做這樣的事,也是駕輕就熟的。
所以他的心裡一直殘存著一點希望,誰知道今天見到她,見到她意氣風發的從教學樓里走出來。
他差一點就想把車子給開回去。
只是,怎麼都不捨得的,以後,她訂了婚,他再也不能隨便約她了。
這一次,可能就是最後一次見面機會了。
顧易安又一次從鏡子里看她,卻忽然對上了她的眼眸。
她黑亮的眼眸盯著他,他竟然害怕了,慌亂的躲開,握著方向盤的手心裡,卻已經隱隱的有了細汗。
握搶都不會有一絲顫抖的人,竟然會在看到一個女孩的眼睛時心慌意亂。
顧易安從來不知道,他竟然只是一個膽小的男人,在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孩的時候,他幾乎就要卑微到了灰塵里。
到了他的房子,簡然拉開車門下車,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小樓里走去。
張媽遠遠看到走進來的兩人,只覺得心裡舒服,這倆孩子多好,看起來多般配?
簡然見了張媽,就親親熱熱的過去和她說話,張媽更是喜的眉開眼笑,硬是張羅著去做了簡然愛吃的飯菜。
簡然心中裝著事,張媽一進廚房,她的眉心就皺了起來。
顧易安坐在她的對面,他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輕輕開了口:「你不要擔心,我會和張媽說清楚的。」
簡然一抬頭,就正好和他的目光撞上,他眼底彷彿有著揮之不去的憂鬱,讓人看了都覺得難過。
「嗯。」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輕輕點了點頭。
顧易安看著她,只覺得那悲傷好像就在他的心口裡盤旋,怎樣都揮散不去。
「祝賀你。」
他忽然站起來,轉過身的時候,輕輕說了這三個字。。。
簡然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好久,她才察覺自己的失態,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顧易安站在窗前,像是鎏光琥珀一般的陽光從他的背後照過來,給他籠上了神秘的光暈。
但他的臉卻是隱在光影的黯淡中,要她幾乎都看不清楚,他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說完謝謝,他沒有出聲,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人之間,一時陷入可怕的平靜之中,簡然忽然覺得說不出的緊張,彷彿他的目光四面八方的籠罩而來,要她無處可遁。
她恍惚的想起兩人之間僅有的那些交集,她想起顧易安說過,讓她不要去在意張媽他們的玩笑……
她也就真的沒有去在意,笑著撂開在一邊了,而今想來,他當初所說的話,也未必可信。
但是,就算是他說的是違心的話,也和她沒有什麼關係了。
她愛陸紹遠,而且,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他們就要訂婚了。
顧易安……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簡然不想讓她和陸紹遠之間再生出什麼事端,他們倆走到今天當真是十分的不容易,實在是再也禁不起一丁點的波折了。
想到這裡,簡然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女孩子一般都比較敏感,這一次顧易安雖然還是沉默寡言。
但是她明顯的能看得出來,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來,他和以往有些不一樣。
簡然收回目光,臉上微微的有了一些冷淡,於情與理,她也不該,也不能和別的男人再走的太近了。
顧易安雖然不苟言笑,但也不是一個傻子。
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就證明了他不是一個沒眼力的人。
簡然神色的變化被他清晰的捕捉到,一瞬時,只覺心上如同被鋒利刀刃毫不留情劃過了一般,疼的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她感覺到了,感覺到了他的變化,所以,她的態度忽然變了。
顧易安只覺得一顆心都在往下沉,他垂在身側的手一點一點的握緊,只覺窗外驟然吹進來的風,都是冷的。
她不喜歡他,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她和陸紹遠很相愛,所以她才會抗拒他流露出來的情緒。
顧易安很想讓自己笑一下,讓這氣氛不要這麼尷尬,但他努力了幾次,卻還是沒有辦法牽動嘴角。「哎呦呦,這是怎麼了?兩個人站著也不說話,少爺啊,不是我說你,你是主,然然是客,你怎麼也要好好招待人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