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然一愣,陸紹遠卻已經放了筆收回了目光去指導別的學生了。
她若是再犟下去,反而顯得她太矯情。
簡然伸手拿了筆,彎下腰趴在桌子上開始修改表格。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過來的,只感覺有一隻手忽然伸過來,將她落在表格上的頭髮撩了起來,然後,他好聽的聲音就在她耳邊溫柔的響起:「別把頭髮弄髒了。」
簡然大驚抬頭,他的手指還沒有收回,就正好撫上了她的臉頰。
滾燙的指尖,滾燙的手心,冰涼光滑的小臉,像是冰與火猝然的交融在一起,兩人同時感覺心口一盪,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油然而生……
教室里眾人都驚呆了,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小小驚呼。
簡然握著筆的手一抖,潔白的紙上就留下了一道長長的黑色划痕。
貼在臉上的手掌緩慢的移開,就像是帶著淡淡的繾綣一般。
簡然的心突突直跳,臉也漲紅了起來,她低著頭站在那裡,羞怯難安,台下的目光就像是一根一根銳利的銀針在戳刺著她。
她幾乎快要撐不下去。
「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而又平緩響起,就像是一道清泉,簌簌的淌過了心口。
簡然下意識的抬起頭來,暈紅的臉頰上,一雙清透明媚的黑瞳含羞帶怯,隱隱的又有些惱怒,卻是要他心軟。
他望她一眼,又遞給她一張空白的表格,目光中似乎微微有了笑意:「拿下去重新填一下吧。」
教室里那麼的靜,只能聽到他的聲音,簡然腦中一片空白,幾乎不能思考。
她茫然的接過表格,腳步虛浮的走下講台回到座位上來。
文佩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漸漸發白的臉,悄聲詢問:「小然?」
簡然勉強對她一笑,就低下頭開始填表。
她握著筆,許久許久,卻沒能夠寫下一個字。
他的目光,好像總是會在她的臉上停頓……她那麼希望,這些都是錯覺。
例會結束的時候,文佩去系裡辦公室取信件,簡然就在電梯邊等她。
兩人下樓的時候,系裡的人已經走了一大半,樓前的廣場空蕩蕩的,只有路燈發出昏黃的光暈。
夜色深沉,已經到了初秋,偶爾聽到啾啾蟲鳴,花已深眠,卻是風帶香濃。
這般時節,總是會讓人感覺格外的舒服,不冷不熱,走在夜色里身子都是輕的。
簡然和文佩親昵的挽著手臂,出了樓前小廣場,繞過一個小湖,就是往宿舍的方向。
湖邊的風帶著淡淡的涼意,簡然摸摸手臂,縮了縮脖子:「天要涼了。」
文佩也點頭附和,卻是很歡快:「快變涼吧,我的新風衣我的新靴子我要穿啊!」
簡然撲哧笑了一聲,正欲開口,卻看到面前不遠處湖邊假山石那裡,立著一抹修長的身影。
她的心驟然的一緊,腳步就緩緩停了下來。
陸紹遠單手插在褲兜里,頎長的身軀就像是夜色中綻放的一樹樟蘭,他步伐穩健,卻又偏生帶著一種傲然的氣勢。
站在他的周圍,只感覺那空氣都冷凝了幾分。
他徑直走到簡然面前,在她還沒有來得及躲開的時候,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修長的手指幾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簡然,借一步說話。」
他不是詢問,口氣中帶著命令的味道。
簡然想要拒絕,他卻已經拉著她向另一邊走去。
文佩心急想追,陸紹遠卻對她回首一笑:「你放心,我會把小然好生送回來的。」
文佩一下子呆住,嘴巴驚奇的張大,卻是當真被蠱惑了一般停住,眼睜睜的看著陸紹遠拉走了簡然。
他拉著她走的很快,一路都不停,簡然一直都在反抗掙扎,可是他根本就不把她的這些動作放在眼裡。
一直走到車邊,他一手拉開車門,一手往前一推,就將簡然推進了車中。
隨後他也彎腰進來,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車廂里黑暗一片,只有遠遠的路燈光芒從車窗透入。
簡然又氣又怒,呼吸都變的急促了起來,她望著他,眼眸中都是怒火,雙手無法自控的死死攥緊。
「陸紹遠,你又要幹什麼?你把我害的還不夠嗎?你究竟還想怎樣?」
她一連串強忍憤怒的質問,反而要他菲薄的唇輕輕揚了起來。
還是這樣,像是長了利爪的小貓一樣,看著是張牙舞爪的嚇人,其實比誰都膽小。
「我怎麼害你了?」他輕飄飄丟出來一句話,一下子把簡然噎住。
是,和他有什麼關係?他的愛慕者恨她揍她,和他陸紹遠大少爺有什麼關聯?
簡然一時間泄了氣,她轉過臉不再看他,沉默了下來。
陸紹遠就望著她半張側臉,隱在昏暗的光線里,帶著少女的嬌羞和清秀。
他心的某處似被觸動,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
一伸手,卻已經將她攬在懷中,手指攀附上了她仍舊帶著淺淺疤痕的臉頰。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動人的磁性在她耳畔輕輕響起,「還疼不疼?」
簡然莫名的喉間一酸,那天的情境就似剛剛發生在昨天一般清楚可怕。
她眼眶漸漸變紅,垂了頭,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覆蓋在單薄的肩上。
唇緊緊的綳著,不願說話。
怎麼能不恨,怎麼能不氣,心中的怨憤,又能去對誰說?
「學長,放開我。」
簡然輕輕掙開身子,他的氣息倏然的飄遠,那帶著清淡薄荷味道的古龍香水味道,卻還繚繞在鼻端。
她猝然的濕了眼眶,臉頰上一片的濕痕暈開。
「那天給你送葯,為什麼不要?」
陸紹遠眼底閃過淡淡的黯然:「如果落下了疤,豈不是我的過錯?」
簡然飛快的搖頭,悄然的拭去了眼淚:「不,我說過的,我們之間再無瓜葛,這事也不怪你,就算落下了疤,也不是你的錯。」
「你就這麼大方,心裡沒有一點不平?」
陸紹遠靠在車座上,手指輕輕挽起她一縷長發,一圈一圈,纏在手上。髮絲微涼,像是閃光的綢緞一般,要他不捨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