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白芷和那一日的白芷,看起來差別極大。
那一日在醫院,她還隱約記得,白芷的容色之間有著化不開的愁緒和抑鬱。
可是此時的白芷……
星爾想到了一個詞,容光煥發,對,就是容光煥發。
她的眸色很柔和,眉目之間帶著淡淡溫柔的笑意,星爾看到過很多這樣的笑容,譬如年輕的媽媽看著淘氣的孩子,譬如,大腹便便的准媽媽溫柔的摩挲著隆起的小腹。
星爾腦中嗡嗡作響,她感覺自己漸漸的變成了一條繃緊的弦,那弦綳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快要把她給逼瘋了。
耳邊一陣一陣持續不斷的,全都是斷續的話語,時而是嬰孩的笑聲哭鬧,時而卻又是姜心語惡毒的詛咒,這都是報應,姜星爾,這都是你的報應……
報應,是報應,所以她的孩子死了,再也不來看她。
因為那孩子無法輪迴投胎,像是孤魂野鬼一樣四處的遊盪,所以他恨她這個手上沾了鮮血的媽媽。
「姜星爾?」
白芷手裡拿了一塊嬰兒口水巾,有些訝異的看著忽然衝進來站在她身邊的星爾。
「你想幹什麼!」
白若一步上前,擋在了白芷和星爾之間,她滿目戒備的看著星爾:「你來幹什麼?你離我姐遠一點……」
白芷溫溫柔柔的將白若拉到一邊:「小妹你別這樣,姜小姐我們見過面的,她待我很和氣。」
白芷說著,復又溫柔笑著看向星爾:「姜小姐,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是有點不舒服嗎?」
星爾站著不動,目光定定落在白芷拿在手中的嬰兒物品上。
白芷垂眸看了看那一塊口水巾,擱回貨架上,笑了一笑:「我是隨便看看而已……覺得挺可愛的。」
她說著,目光卻有些微微的躲閃,似乎是不敢直視星爾的眼睛一般。
「你……懷孕了?」
星爾卻忽然開了口,白芷彷彿嚇了一大跳的樣子,怔然睜大了眼,卻是下意識的抬手護住了自己的小腹,她搖搖頭:「沒,沒有……」
「姐,你幹嘛不承認!你就是懷孕了怎麼了?她自己不能生,還不許別人生孩子?」
白若狠狠瞪了姜星爾一眼,挽住白芷的手臂,一副護著她的模樣。
白芷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小妹,你別胡說,姜小姐剛沒了孩子,心情正不好呢……」
「你懷孕了?」
星爾卻不理會白若的話,她似乎也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麼,她只是盯著白芷,盯著白芷雙手交疊捂著的平坦小腹。
「小姐……打擾一下,有客人想要看這邊的貨品……」
導購小姐禮貌的開口,白芷趕緊拉了白若讓開到一邊,走出店外。
星爾也跟著走了出去。
白若有些戒備的瞪著星爾:「你老跟著我們幹什麼?」
「小妹,你別這麼凶……」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懷孕了是嗎白芷?」
如果此時星爾面前有一面鏡子,她就會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有多麼的狼狽,憔悴,而又,瘋狂。
她的面色慘白,可眸子卻灼亮到攝人,她的雙腮滾燙,手腳卻入骨的冰涼。
她捏緊了雙手站在白芷的面前,一次一次的追問,確認,她是不是懷孕了。
她的肚子里,是不是有了一個小小的生命。
白芷似乎有些為難的咬著嘴唇,抬眸看向星爾的時候,卻又含了愧疚的情緒:「姜小姐,我,我沒有……」
「哎呀,姐,你就直截了當的告訴她,你懷孕了,你懷了四哥的孩子又怎麼了!」
「你住嘴!」
白芷眸色一沉,疾聲出口制止白若,可白若卻已經連珠炮的說了出來。
星爾覺得周遭忽然安靜了下來,白若的紅唇翻動著,說了什麼,吵嚷了什麼,她都聽不到。
她在那寂靜之後,聽到了一聲細微的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很輕很輕,可異常的清晰。
她忽然笑了一笑,她笑起來的樣子,一定很可怕吧,要不然為什麼白若的臉色會變的那麼的難看,白芷的眼中會浮出驚恐的神色?
「姜星爾……」白若上前擋在白芷的面前,厲聲開口:「你自己不爭氣流掉了孩子,難道還不許別人給四哥生孩子?我告訴你,你本來就是個第三者,四哥愛的只有我姐姐一個,你要是識時務,你就主動退出,你若是等到
四哥趕你走,到那時候……」
「姜星爾,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你可別胡來,我姐懷著身孕呢……」
白若看著面前姜星爾面色慘白如鬼一般可怖的模樣,她似是嚇壞了,不停的向後退去。
白芷被她挽著手臂,白若向後退,她也連帶著向後退去,而她們後面,就是扶手電筒梯。
星爾像是魔症了,白若向後退一步,她向前走一步,一步一步,不知不覺間就將兩人逼到了電梯的邊緣處。
「星爾!」
蘇蘇的叫聲忽然響起,而周遭漸漸察覺異樣的路人也都停了腳步注目過來。
星爾回頭,望著蘇蘇,蘇蘇丟了手裡的東西向她跑過來,她那麼緊張,那麼的擔心。
星爾忽然對蘇蘇笑了一笑,然後,她轉過臉來看向白芷。
她的瞳仁已經失了焦距,目光里一片茫然,她對著白芷,緩緩的伸出手來:「白芷……你把孩子給我,那是我的孩子……」
白芷只覺得那一面貼身戴著的四面佛牌此刻仿似滾燙無比熨燙著她的肌膚,人在危急關頭總有求生的本能,就在她下意識的要離開電梯的時候,白若的身子卻忽然向後倒去……
「啊……」
白芷短促的尖叫了一聲,整個人仰面向後倒去,正跌在那勻速下行的電梯上。
「姐……」
白若驚慌失措,她摔在下行的電梯上,想要拽住白芷,可白芷卻已經額頭磕破,滿面是血的從電梯上滾落而下……
「姐,姐……救命,快救命啊,我姐還懷著身孕呢……」白若踉踉蹌蹌的爬起來,商場的員工及時按停了電梯,可白芷卻依然摔的極重,她磕破了額頭昏迷不醒,而小腹內也有鮮血絲絲縷縷的湧出,染紅了雪白的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