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晉南面色倏然一變,伸手將面前二人推開,迅疾向半山處奔去。
那兩人面色沉沉對視一眼,彼此心底都道了一聲不妙,還他嗎真的出事了!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那位小姑娘安然無恙了。
星爾被姜心語死死拽著,滾落途中,幾次試圖想要拉住台階兩側凍硬的枯枝阻住滾落的趨勢,可那枯枝凍的脆硬,不過一碰就斷了。
還是到得後來,姜心語不知怎麼的自個兒鬆開了手,下墜的重量驟然鬆緩,星爾才勉力摳住台階的邊緣,緩緩停了下來。
她剛要鬆一口氣,卻又覺出哪裡有些異樣。
手裡握著的匕首還在,只是……
怎麼滿掌心都是滑膩的一片,星爾怔怔低頭,氤氳不清的燈光下,卻還是能看到整隻手,不,是連帶著半截衣袖都全然濕透了……
她緩緩抬起手,手指隱隱的顫慄著,撲鼻都是濃稠的血腥味兒,星爾差點忍不住吐出來……
這些血,是從哪裡來的?
她身上除了滾下台階磕碰的有些隱隱作疼,並沒有其他異樣。
那麼,這血,是姜心語的……
星爾只覺得心口驀地抽緊了,她試著想要站起來,可雙腿卻軟的根本使不出一丁點的力氣。
姜心語似是被路邊橫生的樹木擋住了身軀,也堪堪停在了石階上,卻一動不動。
星爾的心驀地跳的飛快,幾乎要從嗓子里蹦出來了,她劇烈的喘著,張了張嘴想要喊姜心語的名字,可卻發不出一絲絲的聲音來。
方晉南衝到半山處,就看到了一個身影滾落下來,緩緩停住不動了。
像是整具身體里的血液瞬間都被抽的乾乾淨淨了一般,他倏然停了腳步,看著那距他只有數米遠的靜止不動的身體,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南哥……」
跟來的下屬,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方晉南像是暴起的獸,忽地抬手一拳砸在了下屬面門上,他眼底一片猩紅,緊咬的牙關里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她要是少一根頭髮,我要你們的命!」
「方晉南……」
忽有羸弱輕喚遠遠飄渺傳來,方晉南只覺得心魂一盪,來不及作出反應,已經換出聲來:「星爾,星爾,是不是你!」
「方晉南……」
那一聲喚,卻又更清晰了一些,「是你嗎方晉南?」
冷風吹在臉上,刺骨一樣的寒涼。
方晉南身上衣衫單薄,卻全然不覺冷,滿腔近乎冰封一樣的血液忽然沸騰起來,方晉南像是躍起的獸,向那聲音來源之處衝去。
而他身後幾個下屬,卻上前兩步,走到那伏在雪地上動也不動的纖細身影之前,有人俯身探了探鼻息,卻是面色一沉:「沒氣了。」
「等一會兒,看南哥的意思吧。」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臉色卻都有些難看。
就算是常在死人堆里打滾,也沒幾個人願意惹上這樣的人命是非。
更何況,現在方晉南還未曾徹底站穩腳跟,若再生出事端,還是讓人心煩。
「方晉南,你先別管我,你去看看那個人,我,我好像跌下山的時候,傷到她了……」
星爾依舊坐在冰冷的台階上,她方才隱約聽到有聲音傳來,很像方晉南的聲音,她試著喊了一聲,卻沒想到真的是他。
方晉南卻直接脫了大衣將她裹住,然後打橫抱了起來:「那些事情不用你管,我先帶你下山,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受傷沒有?」
星爾搖搖頭,被他這樣抱著,她有些不習慣。
撲入鼻端的氣息是全然陌生的,帶著陰鷲的森冷和肅殺,哪怕他的懷抱滾燙如火,可卻還是讓人想要逃離。
似是察覺到懷中身體的僵硬,方晉南微微垂眸看向懷中那人,微弱的光芒之下,她臉色雪白,美艷烏黑,可下頜處,卻有一片烏黑的血漬……
「你的臉受傷了?是誰傷的?是那個人是不是?我去宰了他!」
男人的語氣驟然變的陰鷲可怖,星爾這般膽大包天的性子,都覺得有些心口發顫,她抬眸看向方晉南,他目光灼灼如火看著她,他的瞳仁里也只有她……
星爾忽然輕輕掙了掙:「方晉南,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
男人濃黑的眉卻皺的更緊了一些,抱著她的手臂健碩有力,卻收的更緊。
星爾蹙眉,想要推開他,方晉南的聲音卻柔和了幾分:「馬上就到車上了,我會放你下來。」
他說完這一句,收了目光不再看她,快步的往山下走去。
下屬見他抱了一人快步下山,先一步去開了車門,又將車子發動,暖氣開到了最大。
方晉南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後車座上,察覺到她飛快的挪了挪身子似要離他更遠一些,方晉南的眸色不由得沉了沉。
「把傷葯給我。」
他們這樣的人,自然車子上,仰或是隨身都帶著傷葯。
下屬急忙拿了急救箱過來,星爾心裡焦灼萬分,剛想開口,方晉南卻道:「有什麼事我會處理,現在先處理你臉上的傷。」
女孩子的臉那麼重要,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她的臉上留下丁點的瑕疵和疤痕。
星爾垂了長長的眼睫:「方晉南,如果,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你不要管……」
方晉南利索的取出碘酒和傷葯繃帶,他身上傷痕纍纍,做這些再輕車熟路不過。
「有點疼,要消毒,你忍一忍。」
他沒有接她方才的話題,卻是低聲輕柔的叮囑了一句。
星爾點點頭:「我不怕疼,沒關係的。」
方晉南看著那小姑娘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面上神色卻還帶著幾分鎮定。
她的過去,到底經歷了什麼?
「在我面前不用忍,如果真的疼的厲害,你就咬我。」方晉南打開碘酒,那藥棉蘸了少許。
星爾搖了搖頭。
方晉南未曾再說什麼,抬起手,動作儘可能的放到最輕,給她的傷口消毒。
除了最初星爾發出了一聲吃疼的低吟,一直到最後,她都緊咬了牙關,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方晉南腹部的那一道刀傷,裡外縫了幾百針,他連麻藥都沒用,手術過程中一直鎮定自若的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