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王曉樓纖細的手指輕輕抬起來，坐在鋼琴前想了許久，慢慢合上琴蓋，起身回頭溫婉一笑道：「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嗎？」

馬哲點了點頭道：「知道，弘一大師的《離別》。」

「你會唱嗎？」

「嗯。」

「那你唱啊。」

「現在？你瘋了吧，萬一讓你爸聽到了就慘了。」

王曉樓轉身走到門口打開門，自顧唱了起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甜美清脆的嗓音如同天籟般空靈，在黑色的夜空中裊裊回蕩。

「喂！我可以走了嗎？」馬哲小聲喊道。

王曉樓回頭道：「再等等，等我爸睡著了再走。」

過了半個小時，院子里靜悄悄的。遠處的柿子樹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巷子深處傳來幾聲犬吠，在喧鬧的城市中難得找到這一方凈土。

確定王丹青熟睡后，王曉樓揮揮手道：「跟我來。」

馬哲身子重，踩著木板咯吱咯吱直響。每響一下，心跟著跳動。

好不容易下了樓，王曉樓待到南牆根腳下捏著嗓子道：「還是從這裡爬出去。」

「為什麼不走大門？」

「你傻啊，開門的時候會有聲響，別廢話了，趕緊跳出去。」

「那我後天過來。」

「嗯。」

馬哲爬著牆縱身一躍，結果滑了下來。王曉樓擠眉弄眼道：「真笨啊，我扶你一把。」

馬哲再次爬起來，王曉樓手托著屁股使勁往上推。他顧不得想對方的手有多柔軟，抓著樹枝跳了出去。

拍了拍正準備道別，誰知裡面傳來聲音：「剛才誰跳出去了？」

馬哲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王曉樓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狗吧。」說完，自顧轉身離去。

回到家，艾溪正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堆文件蹙眉研讀，看到馬哲身上有灰塵，咬著筆頭道：「你這是去哪了？」

「沒去哪啊，還有飯沒，快餓死我了。」

「鍋里還有小籠包，你自己吃去吧。」

馬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煙壓驚。活這麼大頭一次像做賊似的翻牆，想想蠻刺激的。

看到馬哲似笑非笑的表情，艾溪放下文件道：「你在偷樂什麼？」

馬哲竟然笑了起來，搖頭道：「沒什麼啊。」

「對了，聶董今天給你打電話了，關機。」

「啊？」馬哲連忙掏出手機，連忙道：「今天電話太多了，早就沒電了，聶董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就是問了問。」

「哦。」馬哲回到工作狀態道，「艾總，我覺得孫曉說得對，不能等上級評估組下來評估了，那等到什麼時候，我想利用這大好勢頭儘快啟動改造計劃，先把新世紀改造升級完成。」

「行啊，不用和我商量，你現在是負責人。」

「這不是徵求你的意見嘛。」

「我肯定沒問題，就看你怎麼操作了。」

「算了，說了等於沒說，待會我和王鐸商量去，借我手機用用。」

打了一通電話，馬哲興沖沖地道：「晚上我去王鐸那裡住，不回來了。」

「那你不吃飯啦？」

「我們喝啤酒擼串去。」

「帶上……」還不等說完，馬哲已經離去了。

來到「貧民窟」，王鐸正光著膀子在院子里洗澡，馬哲看著有些心酸。自從舒娜走後，王鐸一直住在這種地方不離不棄。他說，要為她守188天，他做到了。

王鐸看到了馬哲，道：「你小子跑得夠快啊，等會兒，我馬上就完。」

馬哲坐在大樹底下，道：「你打算繼續住在這兒嗎？」

王鐸停止洗漱，抬起頭笑了笑道：「怎麼好好地問這個，我覺得這裡挺好啊。」

「明天我給你租房去，一切費用公司管了。」

「喲！謝謝馬助理，暫時還不用，真的。」

「別他媽的廢話了，這次必須聽我的。」馬哲認真地道，「堂堂金諾的總經理住在這種地方，你不嫌寒磣我都覺得丟人。」

王鐸湊到臉前道：「你今天這是咋了？吃槍葯了？」

「一邊去，我是認真的，夠兄弟的話搬出去。」

王鐸想了半天道：「好，我聽你的。」

馬哲擠出一絲笑容道：「這才夠意思，能不能快點，我快餓死了。」

「好了，好了。」

王鐸穿好衣服下了樓，倆人來到鼓樓小吃街挑了個地坐下來，王鐸扒拉著未乾的頭髮道：「今天快累死我了，你猜猜今天的營業額有多少？」

「三百萬。」

「低了。」

「五百萬。」

「低了。」

馬哲驚訝地道：「該不會上千萬了吧？」

王鐸笑笑道：「那倒沒有，八百多萬。如果照此形勢下去，不出這個月就能完成全年任務。」

馬哲打開啤酒舉起來道：「鐸子，謝謝你了。」

王鐸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道：「謝什麼，和我還客氣嗎。」

馬哲仔細打量著他，發現了細微的變化。都說人過了三十歲新陳代謝就慢了，開始緩慢蒼老。曾經消瘦的臉頰漸漸發福，肚子也鼓起來了，甚至眼角都有了皺紋，顯然不是這個年齡該出現的。

王鐸見此，道：「看我幹嘛？」

馬哲躲避眼神道：「鐸子，說句不該說的話，你真的該結婚了，別耗著了。」

王鐸嘆了口氣道：「我當然想了，可誰願意跟我呢。再說，舒娜的身影還在眼前飄蕩，明年再說吧。」

「你看不上艾溪？和你說了多少次了，要主動點，總不至於讓人家找你吧。」

王鐸搖頭晃腦道：「兄弟，你的好意哥真的心領了，可是……我對她沒感覺，明白吧。」

「哦，為什麼？」

王鐸猛地抽了口煙道：「說句不該說的話，你可別告訴她啊。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她那人特假。」

「特假？」

「嗯，總感覺她心口不一，說的一套，做的一套，而且你真的她有能力嗎？不然。據我了解，金諾真正的功臣的胡建陽，就是調回上海的那位。是他一手拓展的金諾業務，後接管地產項目。而艾總不過是撿了個大便宜，按照胡總打下的基礎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