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並沒有躲避，而是怔怔望著他。看到他複雜的眼神，抓住了手來回在臉上蹭。

「你瘦了。」

趙雅抿嘴不說話，盡情地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溫存。

電梯門開了，馬哲急忙抽回手道：「別送了，你回去吧。」

趙雅執意送到大門口，臨上車前，鼓起勇氣問道：「你真的答應秦遠江了嗎？」

馬哲苦笑道：「他把你都抬出來了，我能不答應嗎？」

「謝謝！」

「難道我們之間只有謝謝嗎？」

趙雅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抬頭道：「馬哲，時代的情況真的很嚴重，讓孟瑤一定要小心李文娜。」

馬哲邁出去的一條腿收回來道：「你都知道什麼？」

趙雅索性將知道的內幕一股腦倒出來：「時代的危機不是從今天開始的，而是方總離世后出現了空前危機。那一年金融危機，時代一下子蒸發了十幾個億，已經到了瀕臨破產的邊緣。時代的問題，引起省領導的高度重視，還召開專題會議研究此事，責令王市長想盡一切辦法救市。」

「王市長接到命令后，沒有遵循市場規律盤活企業，而是通過輸血方式強制南江銀行貸款三十個億。五六年過去了，時代的發展沒有絲毫起色，反而到了賣企業生存的地步。」

「外面看，時代風光無限，其實內部早已被掏空。南江銀行其實早就催債了，而這起事件加速了銀行方急於抽貸。一方面來自時代的困局，另一方面來自王市長的壓力。畢竟是由他一手操辦的，正值他升遷之際，必須得把屁股擦得乾乾淨淨。」

「邵中華去了京城求見葛老，葛老閉門不見。孟董與省里要員協調，得到的答覆模稜兩可，要求他自己解決。孟瑤去了廣州追討債務，杯水車薪，遠遠緩解不了時代走向絕境。」

「據我了解，時代欠的各項外債高達三十多個億，而外面的欠款有兩三億。所有分公司加起來的資產資不抵債，如果償還不了銀行貸款，最終結果只有破產。」

聽到這一消息，馬哲瞪大了眼睛，半響道：「這怎麼可能，前段時間時代集團二十周年慶，孟廣澤在大會上還說今年盈利破三個億，這才短短几天，怎麼會這樣？另外，他還說要投資幾十個億建什麼萊頓小鎮，難道這都是假的嗎？」

趙雅道：「這一切都是在掩蓋事實，家醜不可外揚，誰想當著眾人的面揭傷疤，要不然也不會到了出賣三大公司的地步。下一步，時代將陸續變賣礦產企業、夢方大酒店、外貿公司等用來償還債務，全力保住最賺錢的地產公司。」

「啊？簡直不可思議。」馬哲聽著頭都大了，道：「那蒸發的十幾個億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孟瑤都未必知道，這種事估計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吧。」

馬哲深思半天道：「這麼說，時代已經成了空殼公司？」

「可以這麼說。」

「我的天！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

趙雅冷靜地道：「不管你信不信，這是我所掌握的。為什麼會成了這樣，這都是李文娜在背後搞的鬼。」

一個下崗女工，經歷幾十年磨礪后成功走入豪門，並且掌控著時代，說出去都不敢相信。單憑她的力量，能把全省最大的民營企業拖垮嗎？

馬哲問道：「你和我說實話，李文娜到底和誰是一夥的？是不是港都俱樂部的黃彪？」

趙雅搖頭道：「這我真的不知情，我在時代不過是小角色，能知道這些內幕已經不容易了。」

「那孟瑤知道嗎？」

「我推測，孟瑤未必知道。當年時代陷入困境時她在法國，如不是她母親把股權給她，估計連進入董事會的資格都沒有。另外，孟廣澤獨斷專權，通常繞過孟瑤直接拍板，往往事後才告知她。」

「那還有邵董，秦董呢，難道他們就不管嗎？」

趙雅冷笑道：「作為得利者，你覺得他們會阻止嗎？」

馬哲有些凌亂，猛然抬頭看到秦遠江站在窗戶邊，努了努嘴道：「你先回去吧，等那天了我找你。」

「好的。」

臨走時，馬哲又道：「趙雅，我不希望你這麼作踐自己，乘著年輕離開那個和你沒感情的人，或許還能開始新的生活。他那麼虐待你，難道你要這樣度過一輩子嗎？」

見趙雅不說話，馬哲無奈撇撇嘴上了車。車子啟動后，趙雅上前一步道：「馬哲，謝謝你，我會離開的，但不是現在，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你……好自為之吧。」一腳油門，馬哲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上，馬哲腦子亂鬨哄的。時代各路人物的角色漸漸明朗起來，可依然讓人眼花繚亂，霧裡看花。到底誰和誰是一夥的？或許趙雅最後一句話說明了一切，他們都是得利者，可又分別扮演什麼角色呢？

時代如同一塊大蛋糕，誰都想分得一杯美羹，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塊蛋糕將被瓜分的所剩無幾，那誰又是受害者？

馬哲一腳剎車靠邊停車，慌裡慌張掏出手機打給孟瑤，可對方依然在關機。想起孤苦伶仃的孟瑤，一陣心痛。

按道理說，時代與他無任何關係了，可牽腸掛肚的孟瑤在孤軍奮戰，他又怎麼放心得下。

再想想秦遠江的請求，馬哲不知該如何和父親開口。倘若不答應，像他這種睚眥必報的小人指不定啥時候背後捅刀子呢。其實他說得對，看到趙雅的面子上也得幫他。

趙雅是他的初戀，也是第一個深愛的女人。不想看著她狼狽地活著，更不想讓她在那個家沒有絲毫尊嚴，如果靠自己的力量能為她換來一絲微弱的地位，也算盡了綿薄之力。

回到76號，馬哲沒有去艾溪家，而是回了家坐在沙發上焦急地一遍又一遍給孟瑤打電話。她到底在幹嘛，為什麼要關機，難道還在飛機上？不可能啊。或許在忙，或許手機沒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