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床上，馬哲竟然尿濕了睡褲。一臉尷尬，似乎看到了自己老了以後的模樣。
「脫下來吧。」趙雅沒有絲毫嫌棄。
「算了吧，這樣能行。」
「都這樣了，還怎麼穿，快點的。」說著，轉身熟練地打開衣櫃取出短褲遞過去。
馬哲嘗試了幾次，居然連彎腰的力氣都沒有。趙雅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把他脫掉，又套上短褲。這要在從前，很尋常的事，可現在……
換好衣服，趙雅從廚房把湯端過來，盛了一碗坐在床邊舀了一勺在嘴邊仔細地吹著。看著她認真的樣子，馬哲心裡五味雜陳，往事一幕幕浮現，甚至有種錯覺，倆人從來沒分開過。
趙雅將勺子送到嘴邊，馬哲很配合地張嘴喝下去。湯汁從嘴角流下來，趙雅馬上那紙巾為其擦拭，問道：「好喝嗎？」
馬哲點了點頭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
趙雅愣怔片刻，道：「我爸住院的時候逼著學會了做飯。」
「哦，叔現在怎麼樣了？」
「哎！」趙雅嘆了口氣道，「還是老樣子，我找了幾個老中醫，好像最近有所好轉。醫生說，只要堅持服用，說不定會有奇迹發生。」
趙父生病不是一年兩年了，身體早已累垮。按照趙雅所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奇迹發生的概率幾乎為零，不過是心理安慰罷了。
馬哲心情沉重地道：「有時間你多回去陪陪他，或者乾脆接到塢州來，遭了一輩子的罪，讓他享享清福。」
「嗯。」趙雅點頭道，「過兩天我就把他接過來了，反正這段時間也不忙。另外，我打算把小蒙也調過來，已經和平安區教育局打好招呼了，去十六中教書。」
「哦，那挺好的。塢州畢竟是省會，機會還是挺大的。」馬哲感慨地道，「這些年其實苦了小蒙，要不是她替你照顧家人，你也沒精力撲在事業上。」
「是的，所以我要補償她，欠她的太多了。」
「都是姐妹，不存在欠不欠的，相信小蒙能理解你。」
趙雅眼睛掠過一絲愧疚，轉移話題道：「先喝湯吧，待會冷了。」
一碗熱湯下去，馬哲感覺渾身冒汗，頓時大汗淋漓，不過身上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乘著趙雅洗碗的時候，他一次次給孟瑤打電話，依然關機。
實在太牽挂擔心了，馬哲鼓起勇氣打給了魏國棟。過了很長時間，對方才接了起來。
馬哲坐起來緊張地道：「魏叔，我是馬哲，孟瑤她怎麼樣了？」
魏國棟聲音低沉地道：「情況不是太好，至今仍處於昏迷狀態，不過放心，美國專家團今晚就到，將全力醫治。」
馬哲錯愕，半天道：「情況真的很嚴重嗎？」
魏國棟堅定地道：「不要擔心，孟瑤一定會沒事的。等有了最新進展，我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你。」
「謝謝魏叔。」馬哲聲音顫抖地道，心裡卻在劇烈地顫抖。蘇夏的話始終在耳邊縈繞，萬一孟瑤真的……他不敢往下想。
臨掛電話時，魏國棟叮囑道：「這件事千萬別往外傳，一定要保守秘密，假如有人問起來就說去法國了，明白嗎？」
「我知道。」說是保守秘密，時代還有秘密可言嗎？估計這會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掛了電話，剛才還渾身發熱，此刻變得冰涼，冷得直打哆嗦。他害怕，擔心，恐懼，驚慌，要是孟瑤醒不過來了，誰來為她的青春買單？
馬哲突然掀開被子準備穿衣服，趙雅聞訊趕來，茫然道：「馬哲，你要去哪？」
馬哲一邊穿衣服一邊喃喃地道：「我要去京城，我要去見孟瑤……」
趙雅上前攔著道：「馬哲，別這樣好嗎？你的身體還虛弱，經不起折騰，孟瑤肯定會沒事的。」
「不不不，我要見到她，我要等她醒過來，她在等我。」說著，快速往門外走。
趙雅立馬從背後死死抱著他，帶著哭腔道：「馬哲，你冷靜點好不好，我求你了。看到你這樣子，我心裡真的很難受，一切等明天再說，好嗎？」
馬哲一把推開趙雅，瞪著血紅的大眼咆哮道：「你知道不知道，她現在還昏迷著，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無法交代自己。」
趙雅不顧一切地拖住他，道：「你不能走，你要是敢邁出這個門，我就死在你面前。」
聽到「死」，馬哲打了個冷顫。在經歷舒娜生死後，他對這個詞十分敏感，甚至恐懼。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道：「是我害了她，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趙雅替馬哲擦掉眼淚道：「這事不怨你，和你沒任何關係，別自責了，孟瑤一定會沒事的。走，進屋，等你身體恢復好了再去也不遲。」
馬哲如同木偶一般跟著趙雅進了卧室，眼神空洞無力，哆嗦著點燃煙，一根接一根拚命地抽著。而趙雅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
沉默了許久，馬哲躁動的心總算平靜下來了。趙雅從他嘴中取下煙蒂道：「別抽了，早點睡吧。」
馬哲像個孩子似的，在趙雅的安排下躺進了被窩，可他完全沒睡意。只要一閉上眼睛，孟瑤就在他耳邊一遍遍呼喊。這一晚，註定是個無眠之夜。
趙雅在外面沙發上睡覺，心裡同樣躁動不安。看到馬哲為了孟瑤如此瘋狂，那種滋味心如刀絞，可眼前的這個男人已不再屬於自己。她何嘗不想與其從頭再來呢，可是，能回到從前嗎？
半夜時分，趙雅迷迷糊糊聽到馬哲在呻吟。立馬起床推開門，看到他蜷縮成一團，身子不停地顫抖。走過去摸了摸額頭，依然滾燙，可身上卻冷得似冰霜，臉色極其難看。
「馬哲，快醒來，你怎麼了？」無論趙雅怎麼叫喚，馬哲始終咬緊牙關，拳頭緊握，整個人像擰緊的發條，處於高度緊張狀態。
看到這副模樣，趙雅心疼不已。嘗試著蓋了幾床被子，依然不起作用，急得她團團轉。情急之下，她掀開被窩鑽了進去，緊緊地摟著這個曾經屬於她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