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塢州，馬哲將陳忠國送到大地律師所門口。

陳忠國下了車，整理了下衣領，看著馬哲眼神凝重道：「建勛應該很快就會到金盾，到時候你全力配合他。」

「請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陳忠國笑笑，拍了拍肩膀提著公文包準備上樓。馬哲連忙道：「陳主任，這都中午了，要不我請你吃飯？」

陳忠國回過頭道：「免了吧，等你啥時候做出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我陪你喝到不能喝為止。」

「啥是驕傲的事？」

「你說呢？」

馬哲沒有說話，陳忠國一個篤定的眼神，轉身離去。

馬哲站在門口想了許久，正準備離開時，劉成功和高磊一前一後出來了。躲是躲不開了，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

「哎喲！馬哲。」劉成功陰陽怪氣地道：「你怎麼在這兒？」

馬哲勉強一笑道：「剛巧路過，打算去商場買點東西。」

「哦。」劉成功若有所思道：「那你去吧。」

馬哲閃進了位於一樓的商場，劉成功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總覺得那裡不對。這時，高磊湊上前小聲道：「我們剛才不是碰到陳主任了嗎？」

「哦。」劉成功明白了，一臉不快道：「郭建勛走了你去他辦公室。」

「好嘞！」高磊激動得滿面春風。

看到劉成功坐著車遠去，馬哲從商場出來，逃離似的快速離去。

來到府後西街，馬哲把車停到路旁，沿著街巷往居民區走去。

府後西街一帶是塢州的市中心，商場林立，人流如織。同時，又是老城區，沿街一帶經過改造蓋起了高樓大廈，可往裡面走，都是破敗的老房子。家庭條件殷實的，像壘積木似的蓋了五六層樓房，專門用於出租。可以說，居住在這裡的大部分是做生意打工的，原有的土著居民早已搬進了寬敞明亮的樓房。

雖不是城鄉結合部，但隨著外來務工人員的增多，不可避免地出現髒亂差現象。家家有下水道，但街道上污水橫流，垃圾遍地，路過的人群如同跳街舞般跳來跳去。好在還是冬天，要是到了夏天，估計這裡壓根沒法呆。

馬哲對這裡還是有感情的。剛畢業回來那會，他和趙雅在這裡住了將近一年。一間不大的小屋，一張床佔去一大半，僅有一台筆記本娛樂消遣，上廁所跟春運買票似的瘋搶，時常停水停電，簡直糟糕透頂。即便如此，那段時光是他度過最開心最快樂的歲月。

原來居住的地方已經拆了蓋起了六層樓，從前的回憶不復存在。正值下班高峰期，男男女女行色匆匆，提著外賣一臉疲憊地進入各自的小窩。可以說，這裡是大千中國，成千上萬外來務工人員的一個現實縮影。

馬哲左拐右繞來到舒娜的住處。舒娜住在民居的四樓，過道里僅能一人通過，兩個人撞面還得側身而過。頭頂上如聯合國似的懸挂著萬國國旗，彩旗飄揚，男的女的衣服內衣混雜在一起，似乎人們不顧及隱私和廉恥，像螻蟻一般毫無尊嚴活著。

上了樓，路過第一個房間，裡面有說有笑，三五男女正圍坐在一起吃著盒飯。看到這一幕，馬哲回想起當初，心裡感慨萬千，這不正是兩年前的自己嗎？

來到最裡面的一間小屋，馬哲看到門掩著，輕輕推開門，看到舒娜一個人坐在床邊發獃。

舒娜發現了馬哲，頓時淚流如雨，站起來撲到馬哲懷裡，哭天喊叫地道：「馬哲，你總算來了。」

馬哲連忙推開舒娜道：「咱能不能矜持點，不知道還以為怎麼著你了。」

舒娜用袖管擦掉眼淚，眼睛腫的核桃大，乞求道：「馬哲，你一定知道王鐸在那裡，能帶我去找他嗎？」

馬哲實話實說道：「這我可真不知道。」＆

「那他去哪了，我都快急死了，嗚嗚……」舒娜又痛哭起來。

馬哲不知該怎麼安慰，環顧一周道：「你還沒吃飯吧？」

舒娜一個人坐在那裡，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嚶嚶直哭，樣子十分凄慘恓惶。

馬哲嘆了口氣道：「你等著，我去給你買飯。」說著，轉身下了樓。

馬哲真不知該如何評價舒娜。明明知道王鐸不喜歡她，可偏就往南牆上撞，撞得頭破血流都不肯回頭。有一次，他親眼看到王鐸在酒吧門口從她手裡奪過錢一腳踹到地上，旁邊的人都看不慣了，可她照樣堅貞不渝，源源不斷地給王鐸「輸血」。在外人看來，這女的真是傻到家了。

要說舒娜模樣俊俏，身材婀娜，追求者也不在少數，可為什麼像狗皮膏藥似的黏上王鐸？王鐸到底哪裡好？

更讓他想不通的是，舒娜從哪來得那麼多錢？不過是個酒吧的紅酒推銷員，再怎麼賣命都賺不了一輛大眾CC吧。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如果非要找個牽強附會的理由，只能說舒娜找到了真愛。為了這份真愛，她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代價。

馬哲在街巷口買了兩份盒飯，又炒了幾個菜，提著進了門道：「別哭了，不管怎麼說先填飽肚子，待會再說。」

馬哲將一旁的摺疊桌子撐開，挪到床邊打開盒飯道：「先吃吧。」

舒娜依然不停地抽泣著，鼻尖紅紅的，嘴唇皸裂，看著都讓人心疼。同樣是人，為什麼她就要生活在最底層？

舒娜接過筷子，顫抖著手夾著菜往嘴裡送，剛到嘴邊，筷子夾不穩，直接掉到地上。

馬哲找了一把勺子遞過去，問道：「這屋裡一冬天就這麼冷嗎？」

舒娜點點頭道：「住戶太多，暖氣送不上來，最多晚上送一會，白天基本上就是冰的。」

「哦，這也太冷了，買個電暖氣啊。」

「房東不讓，怕引起火災。」舒娜似乎不在乎這些，淡淡地道：「就這樣吧，我感覺還行。」

如今已進入隆冬，寒冬臘月室外溫度最低達到零下十幾度，而屋子裡的溫度估計就十度左右，凍得都舒展不開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