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鄧學明推門進來問道。

馬哲回過神起身點頭道：「走了。」

「這誰？」

馬哲含含糊糊道：「以前的一朋友。」

「哦。」鄧學明沒有深究，道：「你現在沒事吧，沒事和我出去一趟。」

馬哲用手搓了搓臉，收拾好東西跟著走了出去。

出了門口，鄧學明指著那輛嶄新的RAV4道：「你買的？」

「貸款買的。」

鄧學明似乎不關心，看了眼自己的朗逸，走到車跟前道：「走，開你的車去。」

「去哪？」

「先去檢察院吧。」

路上，鄧學明道：「這段時間我一直比較忙，也沒顧得上帶你出來轉轉。有些事我不說想必你也清楚，我們干律師這行的，公檢法司是常打交道的四個部門，所以，每個單位咱都得經常走動，明白我的意思吧？」

馬哲點了點頭。

鄧學明繼續道：「今天先帶你見一見公訴科科長鍾世偉，你酒量怎麼樣？」

「還行吧。」

「那行啦。」鄧學明笑著道：「今天中午你敞開了喝，要是能把鍾科長放倒，這關係就捋順了，以後干起工作來也就方便多啦。」

馬哲不明其意，道：「找他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聯絡聯絡感情了？」鄧學明拍著肩膀道：「記住，請這些官老爺吃飯，你就得沒理由找理由，還要低三下四裝孫子，架子大得很，稍微不如願，甩你個臉子，以後辦事處處刁難，真是惹不起。」

馬哲反駁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我陸陸續續接觸過不少領導，平易近人，很好相處。」

鄧學明見馬哲如此單純，笑笑道：「馬哲，有些事需要經歷了才能得出結論，人在江湖走，什麼人什麼事都要遇到，經歷的多了，自然知道其中的奧妙。」

馬哲明白鄧學明的意思，反問道：「他們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還不是你們把他捧上了天？」

鄧學明一愣，沒有作聲，似乎是這個理兒。

來到檢察院下了車，馬哲小聲道：「鄧主任，待會能不能別介紹我父親？」

鄧學明看著馬哲，點頭道：「明白。」

上了樓，來到位於三樓的公訴科。鄧學明還沒走到門口就不由自主地彎下了腰，到了門口臉上堆滿笑容敲了敲門，進門謙恭地道：「鍾科長，忙著呢。」

鍾世偉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叼著煙抬起頭瞟了一眼淡淡地道：「是學明啊，有事？」

鄧學明拘束地坐在沙發上，半個身子前傾，半開玩笑地道：「沒事就不能來看看您啊，老同學，咱倆可是好長時間沒聚聚了。」

鍾世偉將一大截煙戳進煙灰缸，合上文件愁眉苦臉道：「忙得我都快瘋了，這腦袋好幾天了一直嗡嗡直響，哪有心思聚聚啊，這位是？」

鄧學明立馬道：「這是馬哲，是我們金盾剛來的律師，高材生。」

「哦。」鍾世偉打量一番，似乎對馬哲並不感興趣，接著道：「你呢，最近忙什麼呢。」

鄧學明嘆了口氣道：「我能忙什麼，律師所都快倒閉了，這不等著你救濟，你要是再不管，我可真就揭不開鍋了。」

「這事找我解決不了問題啊，你得去找康建國，老康手裡的案子多，我這裡的也用不著請律師啊。」鍾世偉趾高氣昂地道。

「玩笑話。」鄧學明湊前小聲道：「中午有時間沒？」

「幹嘛？」鍾世偉明知故問。

「叫上老康，咱們幾個聚聚。」

鍾世偉想了一會兒道：「看時間吧，不一定有空。」

鄧學明知道這是託辭，立馬道：「那就這麼定了。」然後回頭對馬哲道：「馬哲，你待會去訂酒店。」

馬哲有些走神，連忙點頭道：「好的，我這就去。」

見馬哲要走，鍾世偉攔著道：「先等等吧，我中午還有幾個客人。」

「那沒關係啊。」鄧學明連忙道：「叫上一起去就行了，正好大家認識認識。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嘛。」

鍾世偉猶豫片刻道：「那行，這樣吧，酒店我來安排，正好有位老闆請客，也不用你花錢，到時候一起過去就行了。」

「還有這好事？」鄧學明樂呵呵地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還有事？」

「沒有了。」

「那行，我這邊還有點小事，中午你直接去京都大酒店吧。」

聽到京都大酒店，馬哲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得與晏楠的案子聯繫起來。

前面提到，犯罪嫌疑人之一李強的父親正是京都大酒店的董事長李兆國，這案子還沒移交到檢察院，他們已經聯繫起來了？

從檢察院出來，鄧學明面無表情地上了車，道：「現在去住建局吧。」

路上，鄧學明無奈地道：「馬哲，你也看到了，咱干律師的身份相當卑微，見了誰都得裝孫子。都說法大，最終抵不過權大。就好比這鐘世偉，我大學同學，那時候焉了吧唧的，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誰都看不起他。後來，我幹了律師，他考了公務員，那時候我還笑話他，一個破公務員掙著死工資半死不活的，哪像我們，掙得錢多還自由。」

「十幾年過去了，人家都是副處，手裡掌握著絕對權力，而我依然原地踏步，甚至開始走下坡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人哪，有時候真不能以貌取人。」

「就好比你，你現在還是個涉世未深的非主流律師，剛剛邁進門檻，籍籍無名，誰敢說你將來一事無成？說不定一戰成名，成為像光明律師所蔡家印那樣的人物。所以，我還是很看好你的。」

馬哲苦笑道：「鄧主任高看我了，我倒不指望成名，有份工作能養家糊口就行了。」

「誰不想安安穩穩過日子？」鄧學明道：「人在這個世上，渺小的如同一粒沙子，你的生與死，功與名只記錄在三尺墓碑上，除了你的親人緬懷誰還會記得有你這個人的存在？所以說，人活一世，不求轟轟烈烈，但至少在這個世上留下一點痕迹，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