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沙發背後懸挂著一幅大照片。孟瑤身穿淡綠色雪紡衫，裸露著雪白的肌膚，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托著草帽沿，長發飄飄，嘴角掛著甜美的微笑，背靠著梧桐樹望向遠方。金黃色的樹葉鋪滿大地，唯美而淡然的清新風格顯現出那醉人的意境。

馬哲看著有些失神，除了欣賞美貌外，試圖穿透心思窺探她在想什麼。在想遠方孤雁翱翔，還是夕陽晚照清秋，或者是思念著某人。那驚鴻一瞥的微笑定格的瞬間，融入了大自然的美景中。

馬哲戀戀不捨移開目光，來到通往卧室的過道上。上面掛著兩幅後現代風格的服裝設計手稿。簡潔明快的線條，色彩艷麗的配色，很有視覺衝擊力。不過他欣賞不了，搞不懂想要表達什麼。

孟瑤似乎很喜歡綠色，無論著裝還是色彩搭配上都不約而同採用了這一色調。綠色代表的含義很多，不過在著裝上綠色的運用屬於大膽色，不是所有人都能駕馭得了的。如果搭配不好，要麼土，要麼臃腫。不過孟瑤似乎輕鬆駕馭，綠色在她身上是另一種美。

來到卧室門口，馬哲推開門，自己的東西依然整齊地擺放在那裡，而對面的卧室孟瑤進行了簡單裝飾。不用猜，綠色照舊是主打色。

午後的陽光傾斜在淡綠色的床單上，散發著淡淡的芬芳。一隻維尼熊靜靜地坐在那裡，用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

梳妝台上擺放著一個相框，是孟瑤和一個中年婦女的合影。從相貌上判斷，應該是她母親。

孟瑤也屬於那種簡簡單單的人，並沒有多餘繁冗的擺設，更不像其他女人一樣裝扮成色彩繽紛的公主房。房間里一塵不染，收拾得很整齊，就連化妝瓶都是從大到小依次排列，似乎有強迫症。

馬哲就站在門口看著，並沒有踏進去。這裡屬於孟瑤的私人空間，在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下還是不要進去。一來男女有別，萬一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多尷尬。二來和孟瑤僅僅是認識，還上升不到朋友的層面。如果這是梁媛的家，他早就跑進去在床上翻兩個跟斗。

來到陽台上，紫丁香花舒展著枯葉，等待春天的到來。有意思的是，旁邊貼了張小紙條，上面寫著「記得澆水」四個字，馬哲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她是個認真嚴謹的女孩，用這種笨拙的方式來提醒自己。

馬哲聯想到戒煙的經歷，電視牆上貼著「我要戒煙」大字，卻照抽無誤。每次抽完都有一種負罪感，抽完這根或這盒就戒煙，可最後還是默默地將紙片撕掉了。

孟瑤的字雋永清秀，如同紫丁香的花瓣，沒有五彩斑斕的顏色，卻有沁人心脾的清香。

馬哲習慣性地坐在陽台上，指尖觸摸著冰冷的玻璃窗，眺望著千里冰封的浩瀚長河和壯美山景。不經意間，天空竟然飄起了雪花。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

剛才還是稀稀落落飄灑，進而鵝毛般的大學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將整座城市裝扮得銀裝素裹。儘管隔著玻璃，馬哲能嗅到雪花的味道。雪在他生命里意義尋常。

馬哲有些後悔剛才喝酒，眼看大雪就要封城，卻干著急沒有用。真要壯著膽子冒險酒駕，萬一被警察抓到了把父親的臉都丟光了。

父親一生沒有污點，更不允許家人往他臉上摸黑。

家是回不去了，王鐸又不在，梁媛回京城了，總不至於去蘇夏家裡吧。況且她家裡有孩子有老人，住了個滿滿當當，現在上門純屬出難題。

馬哲突然想起梁媛的話。

「馬哲，你就是個大傻蛋！你以為我租房子是為了我自己嗎？萬一你某一天回來了至少有最後的港灣，能存有你最後的記憶，除了我，誰還惦記你那點破事……」

確實如此，除了梁媛關心自己外，沒有其他人了。其他人即便是關心，都無法觸底內心的世界。有時候，他真的痛恨自己，放著那麼好的姑娘可為什麼就不珍惜呢？

都說愛情是自私的，一旦從友情跨越愛情，將來失去的是全部，而不會重新回到友情。假如強迫自己愛上樑媛，如果最後走不到一起，對誰都是痛徹心扉的傷害。

正想著，梁媛來了電話。不得不說，這種巧合是冥冥註定的。

接起電話，梁媛興奮地道：「馬哲，這裡下雪了，你們那邊呢？」

「嗯，也下了。」

「好美啊！」梁媛大呼道：「我現在在什剎海，好多人在這裡滑冰呢，簡直太美了！」

馬哲對京城的記憶非常深刻，畢竟在那裡待了三四年。從學院南路穿越德勝門外大街，沿著鼓樓西大街就到了什剎海。大學時代經常去那裡玩，一大幫人蹲在後海垂涎三尺看著形形色色的美女，似乎京城的美女都集中到這個地方。

馬哲笑了笑道：「玩得挺開心吧？」

「嗯，挺好的，我一把幫好姐妹在一起，要不要給你拍張照片？」

「好啊。」

梁媛立馬掛了電話，很快用微信傳了過來。

京城的冬天還是晴朗的，梁媛帶著白色毛線帽瞪著大眼睛，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樣子十分可愛。細膩的皮膚讓人忘記她的年齡，還以為是豆蔻年華的懷春少女。

雖然離別時間並不長，可馬哲非常想念她。平時在一起時不時鬥嘴，可現在連拌嘴的人都沒有了。

梁媛又打開電話：「看到了吧，是不是變漂亮了？嘿嘿。」

「嗯。」馬哲笑著道：「回到京城就是不一樣，一下子成了大都市的女生。」

「你願意你也可以來啊。」

等了許久馬哲沒說話，梁媛岔開話題道：「你在幹嘛？」

馬哲撒了個謊道：「我剛睡醒，在床上躺著呢。」

「哦，快出去活動活動吧，別整天懶洋洋的。」梁媛道：「對了，我給你寄了個快遞，估計過兩天就到了，記得查收啊。」

「寄了什麼？」

梁媛神秘地道：「等你打開就知道了。」

「媛兒，和誰聊天呢，給我手，我帶你去滑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進而聽到梁媛大叫了一聲，匆匆道：「先不說了，隨後給你打，掛了。」還不等掛，傳來一連串爽朗的笑聲。

聽到手機里傳來嘟嘟的響聲，馬哲的心情莫名失落。儘管梁媛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可聽到別的男人陪著她，總覺得彆扭。這是為什麼？

梁媛在雪地里曼舞，卻在他心裡畫了個圈，一個激不起浪花的漣漪。

坐在沙發的一角，馬哲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手機。最終鼓足勇氣給孟瑤發了條微信：「你在幹嘛呢？」

可這條微信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冬天晝短夜長，不知不覺已經天黑，孟瑤依然沒有回來，也可能晚上就不回來了。馬哲卻有種感覺，她一定會回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乾脆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等她回來，給她一個驚喜。

說干就干！馬哲起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裡面空蕩蕩的，看來這也是個宅女，或許是忙得顧不上。他穿好衣服下樓，徑直去了時代廣場。

買了一大堆東西回到家，一個個往冰箱里塞的時候他又想起了梁媛。很長一段時間，似乎自己就沒買過什麼東西，每次都是梁媛代勞。歷史驚人的相似，而這次他是給一個勉強算「朋友」的朋友代勞。

沒用多久，馬哲已經做好一桌子豐盛的晚餐，坐在餐桌旁等待著孟瑤歸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孟瑤的身影始終未出現。

馬哲爬在桌子上睡了一覺，醒來后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房間里出奇的安靜，可見孟瑤是不會回來了。

馬哲起身活動了下發麻的雙腿，望著滿桌子菜苦笑。穿好衣服關了燈，默默地離去了。

這裡已經不屬於他，他沒有權力選擇留下來。

馬哲在就近的一家酒店住下來，舒舒服服泡了個澡，一覺睡到天亮。

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繫慕寒，可得到的消息讓人崩潰。因雪天封路，他來不了。這不能怪他，不可抗拒因素誰也無法避免，自己都回不了家了。

這場雪下得真大，足有一尺厚。馬哲拉開窗帘爬在窗戶上望著外面，心情頗為煩躁。

關於晏楠的事他可以完全不管，和他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甚至出力不討好，可他每每看到那雙無辜的眼神就無法拒絕。看得出，晏楠在嚮往美好生活，回歸正常人生活。他不能讓這個花季少女就此隕落，應該拿出良知給她一條生路。

晏楠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這起發生在五六年前的案件似乎能偵破，他心裡沒有底。不過，他想努力一把。即便到最後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最起碼良心上過得去。

正在胡思亂想，沉寂了一晚上的手機終於滴滴滴響了起來。馬哲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孟瑤的微信，內容是三個連著的問號。

他快速跑到窗戶跟前，看到對面小區院子里停放著白色奧迪車，孟瑤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