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時間，馬哲鑽在辦公室翻來覆去研究資料，以至於好夥伴田佳文閑得無聊找高磊聊天去了。這一反常舉動，引起了高磊的警覺。

「馬哲在忙活什麼呢？」高磊瞅著正在電腦前專註的馬哲問道。

「鬼才知道。」田佳文道：「今天上午從陳主任辦公室出來就這樣，如同中了邪一般。」

高磊和田佳文想得不是一回事，道：「你沒過去看看嗎？」

「我看他幹嘛？」田佳文毫無城府道：「現在看書有個毛用，照樣得不到重用。」

「哦。」高磊若有所思，沒有接茬。

下班后，梁媛走進諮詢室笑著道：「馬大律師，你還別說，認真起來倒像那麼回事。怎麼樣，研究出什麼來了？」

馬哲從電腦前站起來活動了下筋骨道：「我在網上查了下，類似案件確實不少，不過情況不容樂觀，你猜勝率有多少？」

「多少？」

「還不到5%。」

「哦。」梁媛點頭道：「這類案件確實比較複雜，難點就是取證。」

馬哲深呼吸一口氣道：「是啊，打官司就是打證據，誰的舉證有說服力誰就能站得住腳，不過這只是一方面。對了，你對遠晨4S店的情況熟悉嗎？」

梁媛搖了搖頭。

「我們要儘快拿到對方的詳實資料，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另外，我們還要側面調查一下，看看該4S店以前有沒有出現過類似案件。」

「好，這項工作我來做吧。」

看著梁媛自信滿滿，馬哲笑著道：「那就謝謝梁助理了。」

梁媛莞爾一笑，岔開話題道：「晚上有什麼活動沒？」

馬哲想了想道：「我私生活比較單調，不太喜歡嘈雜的環境，不出意外應該回家吧。」

「哦。」梁媛考慮半天道：「要不我請你吃飯？」

「得了吧，我請你吧。」馬哲有點大男子主義，從不在女人面前掉身份，爽快地道：「想吃什麼？」

梁媛欣喜，道：「我隨意。」

馬哲想了想道：「要不我們去鼓樓吃羊肉泡饃？」

「好啊。」梁媛興奮地道：「正好我也想去聽聽秦腔。」

馬哲看了看錶道：「想聽就得快點，要不待會就晚了。」

「那走啊，還傻愣著幹什麼。」說完，梁媛已經風風火火衝出了門外。

馬哲無奈地搖搖頭，對這個神秘的「富家女」十分好奇。

來到鼓樓，依然是那位老伯，站在牆角下扯著嗓子放聲大喊，沒有任何伴奏，但那發自內心的吶喊直穿人心，攝人心魂，倍感震撼。馬哲每次聆聽都有不同感覺，亦或對這座歷史名城的思考，亦或對平凡人生的靜思。

看著馬哲認真聽戲的樣子，梁媛不忍心打擾他。或許是接受過西方教育的影響，她完全聽不懂，甚至覺得有些粗俗。

老伯或許太過投入，竟然熱淚盈眶。一曲完后，像往日一樣默默地收起馬扎，提著一個泛黃的軍色帆布包沿著老街嘆惘而去。

馬哲似乎還沉浸其中，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發獃。梁媛在眼前晃了晃道：「人家都走了，你在回味？」

馬哲打了個冷顫回到現實中，恍惚起身道：「走吧。」

步行在寫滿滄桑厚重的青石板上，沿街古色古香的店面彩旗飛揚，各式各異。小商小販穿著古裝吆喝叫賣，各種小玩意兒琳琅滿目，彷彿穿越回古代，與時代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馬哲似乎有意與梁媛保持距離，而梁媛幾次想攙著他的胳膊，卻沒有勇氣。

走過一條街，馬哲始終沉默不語，而且步伐極快，梁媛都有些追不上。她故意停了下來，馬哲自顧前行，走出幾十米后發現梁媛不見了，回頭看到她氣呼呼地站在不遠處。

馬哲趕忙折返回來，道：「你能不能快點，待會就沒座位了。」

梁媛瞪了一眼道：「你就不能照顧下我嗎，我那有你的步子大。」

「矯情！」馬哲突然拉著梁媛的手道：「麻溜的。」

手指間的溫度瞬間讓血液沸騰起來，梁媛感受著寬大有力的手掌，臉色緋紅，手心出汗，眼神迷亂，嘴角露出一絲無法捉摸的笑容。彷彿人聲鼎沸的古巷裡，只有他和她的故事。

來到一家小吃店門口，裡面已經擠滿了人，馬哲鬆開手道：「看到了吧，已經滿了，怎麼著，等還是去吃其他的？」

梁媛活動了下手關節，埋怨道：「你剛才抓著痛死了。」

馬哲憨笑，撓撓頭道：「要不我們去吃米線？」

此刻已是黃昏，夕陽最後一絲餘溫照在馬哲帥氣的臉上，讓梁媛有些著迷。馬哲屬於暖男類型，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右臉頰還有個淺淺的小酒窩，古銅色的皮膚若隱若現稀疏鬍鬚，不失男人的陽剛之氣。尤其穿著筆挺的西裝，更顯得身材挺拔俊朗。

「喂，聽見我說話了嗎？」

「啊？」梁媛匆忙收起慌亂的眼神道：「你說什麼？」

馬哲又重複了一遍，梁媛踮起腳尖往裡看了看道：「就在這裡吃吧，我們多等一會也無妨。」她倒不是多麼想吃羊肉泡饃，而是能與馬哲多待一會。

等了十多分鐘，終於有了空位，馬哲瞅準時機沖了進去佔好座位，向門外的梁媛揮手示意。

椅子儘管剛才有人坐過，但馬哲還是拿著餐巾紙擦拭了一遍，這一細小舉動梁媛看在眼裡。他具備別的男人不具備的特質。

點好菜，梁媛突然捂嘴笑了起來，馬哲以為哪裡出了問題，低頭掃射並無恙，好奇地問道：「你笑什麼啊？」

梁媛指著他的包道：「你說你穿著西裝背著運動挎包，這一混搭讓我想起你那天的著裝打扮，時刻引領時尚潮流。」

馬哲對這些倒無所謂，道：「你也知道我平時喜歡穿休閑運動服，穿著西裝實在難受，可沒辦法，工作需要嘛。我家裡就這一個包，將就背吧，一個大男人那有那麼多講究，嘿嘿。」

梁媛雙手托著下巴，大眼睛盯著馬哲滴溜溜轉，到讓他有些不好意思，躲避眼神道：「媛兒，我對你一直很好奇。」

梁媛嘴巴微微上揚，道：「好奇什麼啊？」

「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家庭。」

梁媛明白了，道：「不是說過了嘛，我爸媽在京城，普通的工薪階層。」

馬哲一臉懷疑道：「你是京城人，幹嘛跑到塢州來？」

「這……我老家就是塢州的，我二叔和小姑都在塢州啊。」

這個理由顯然不信服，對方不想說，馬哲沒再追問，梁媛反而追問起來：「那你爸媽呢？」

馬哲沒什麼秘密，更何況這有什麼好保密的，道：「我爸是一名普通警察，我媽是一名普通人民教師，還有一個妹妹在旅行社上班，還有什麼疑問嗎？」

「那你為什麼叫馬哲？」

馬哲道：「我媽是教政治的，估計當時也是圖省事，從馬克思主義哲學取了兩字，而我妹妹則從列寧主義里取了寧，叫馬寧。」

「哈哈。」梁媛笑得合不攏嘴，片刻道：「挺好的，很有深意。」

「這也有深意？看來你這海歸也不咋地。」馬哲撇嘴道。

梁媛又來了問題，道：「你剛才聽戲時想什麼呢？」

「哦，沒想什麼。」馬哲刻意迴避，因為他剛才想起了和趙雅一起聽戲的場景，多少有些傷感。

「你很喜歡聽戲？」

「還行，我比較喜歡中國的傳統藝術，比如京劇、越劇、崑曲等，我都喜歡。」

梁媛驚訝地張大嘴巴，道：「你簡直是朵奇葩。」

「我奶奶就是著名的京劇藝術家！」

「哦，怪不得。」在梁媛眼裡，現在的人都喜歡流行音樂，沒想到馬哲還有這一面。

吃過飯，梁媛提議去廣場散步，馬哲想著回去也是一個人，消化消化也好。

順著小吃街出了鼓樓，倆人一路上沒有交談，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梁媛依然回味著馬哲剛才寬大有勁的手掌，心裡一陣波瀾。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后，她向前跨了一步，纖細的手穿過馬哲的手臂輕輕地挽著。

如果說剛才牽手是無意之舉，現在舉動就顯得曖昧了。馬哲從口袋掏出煙點上，很自然地避免了尷尬。在他眼裡，梁媛僅僅介於同事和朋友之間，並沒有跨越這層關係往前發展的意思。

梁媛略感失望，以至於雙手該如何安放，交叉於前不停撥弄著手指，臉陣陣發燙。

馬哲向空中吐了口煙，分不清是煙氣還是哈氣，很快消失在靜謐的夜色中。

沉默許久后，梁媛終於鼓起勇氣輕聲問道：「你愛她嗎？」

「啊？」馬哲回頭瞟了一眼，淡淡一笑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她已經不屬於我了。」

聽得出，馬哲還是愛她的。梁媛又道：「假如，我說假如，假如她回來找你，你還會原諒她嗎？」

馬哲很長時間沒作聲。過了一會兒依然面帶微笑道：「你想聽到什麼答案？」

梁媛一陣慌亂，閃爍其詞道：「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馬哲彈了彈煙灰惆悵道：「不可能了，她不回來的。如果她會回來當初就不會走，而且下個月就要結婚……」

「那你會參加她的婚禮嗎？」

又一陣沉默。

馬哲彈飛煙頭道：「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