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一個身穿破爛長衫,氣質儒雅,身後拖著一隻灰色尾巴、黑髮黃眸的冷峻青年。
蘇北看了看他,目光再慢慢的掃過其餘的四妖一獸。
一個體格健壯得堪比撕衣版周老爺子,頭生彎月牛角,濃眉大眼瞧著挺憨厚,穿著一身兒簡陋獸皮,瞅著蘇北直撓牛角的光頭漢子;
一個背生黑羽雙翅,金眸鷹鉤鼻、一頭白髮,氣質孤高、眼神睥睨,抱臂懸空而立的白衣青年。
一個滿頭樹葉、身上啥都沒穿卻啥都沒有,臉上的褶子溝壑都能夾死蒼蠅,卻只有七八歲孩童那麼高,分不出到底是老人還是小孩的老小孩。
最後一個,是一個穿著一身破爛衣裳、滿臉泥垢、蓬頭垢面、背後拖著一條青色尾巴的半大孩子。
除了這五個化形的妖怪,唯一一個還未化形的妖獸就是那個被大黃一耳光抽懵逼的大黑虎。
打量完之後,蘇北又將目光移回冷峻青年的身上,撓著後腦勺問道:「你沒家?被抓之前你在幹嘛?」
「呵呵……」冷峻青年笑了笑,笑容沒有嘲諷也沒冷意,反倒有些悲憤、愁苦,「在一個小山村裡教那裡的孩子識字……就因為這條尾巴,讓我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他說話的時候,撩過了尾巴緊緊的攥在手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把扯掉自己的尾巴。
蘇北肅然起敬,「你是夫子?」
冷峻青年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算不上,我只教他們識字。」
蘇北面帶敬意的點了點頭,「你是個好妖!」
他再轉過頭看向那個裸露岩石胸膛的光頭漢子,「你是牛妖吧?你又是為什麼不回家?」
光頭漢子摸了摸自己的牛角,「俺是牛妖,這裡俺沒來過,不認得回家的路。」
蘇北又轉頭看向那個飄在空中,看自己都是用俯視的白髮青年,「你呢?又是為什麼不走?」他記得,這廝是極少數從鐵籠里出來后沒攻擊大黃,也沒挨大黃耳光的妖怪。
白髮青年抱著雙臂輕輕扇動著翅膀,驕傲的仰著頭道:「我欠你一條命,還你一條命后我自然會離去。」
蘇北聞言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用還給我!」
「哼!」白髮青年冷哼了一聲,撇過臉不去看蘇北,一副「你要不要是你的事兒、我還不還是我的事兒」的傲嬌模樣。
「小白臉你拽個毛啊,再拽本老爺大耳刮子抽死你信不信……」大黃老爺一看有妖比它還拽,頓時就怒了,拚命的從蘇北懷裡擠出腦袋衝天上的白髮青年嚷嚷道。
「哼!」白髮青年撇了大黃一眼,又轉過臉去,一副「你是腦殘我不和你一般見識」的表情。
「喲呵」,大黃來勁了,當場就想衝上去教教他,這裡誰是老二!
蘇北連忙撲上去摁住它,對空中的白髮青年說道,「別介意哈,它沒惡意的。」
「哼!」
蘇北轉過頭,望向那個分不清楚是老人還小孩的老小孩,「小朋友,你今年高壽啊?」
「啊?」老小孩揚起臉,一臉呆萌的脆生生道:「你等等吖,我數數年輪。」說完他那雙褐色的眼眸就變白了,蘇北叫了他兩聲他也沒答應。
蘇北無奈的將目光轉向最後一個小孩兒,他方才看到這孩子背後那條大尾巴時就倍感親切,說話時語氣溫和得就像是鄰家大哥哥一樣,「小朋友,你是狐妖吧?」
小孩兒怯怯的點了點小腦袋。
任北走上前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別怕,我姐姐也是狐妖,我不會傷害你的。」
旁邊的古六通一聽,瞬間覺得腦子不夠用了……蘇北他姐姐是狐妖?
小孩兒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開口,聲音像是黃鸝鳥兒一樣清脆,「我在你身上聞到到同族的氣息,很淡。」
「嗯?」蘇北疑惑的嗅了嗅自己身上,「沒有啊,我上上個月洗過澡啊,怎麼可能還有姐姐的味道?」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和妖的額前都浮過一絲黑線……上上個月?
「咦?」蘇北忽然反應過來,「你是女孩兒?」
小孩兒點了點頭,「是啊。」
蘇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圈,搖頭道:「還真看不出來你是女孩兒……小妹妹,你爹娘呢?」
一聽蘇北問起這個,她明亮的大眼睛里瞬間湧出陣陣水汽,泫然欲泣的小聲道:「我爹娘、我爹娘,他們被壞人殺了……嗚嗚嗚,就剩下小小啦…哇哇哇,小小沒家了…」
蘇北心疼的攬住她,連聲安慰她,「沒事兒沒事兒,你沒家了,就跟著我吧,以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哇哇…真的?」小小一邊哭一邊睜大了一雙淚眼朦朧的大眼睛看著蘇北。
蘇北連忙點頭,「真的,比真金還真!」看到小小,他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當初姐姐給了他一個家,讓他不再無家可歸、不再挨餓受凍,他覺得他現在也應該給這個小狐妖一個家,讓她也不再無家可歸、不再擔驚受怕。
「哇哇哇……」小小一頭扎進了蘇北的懷裡,死死的抓著他的衣裳嚎啕大哭。
蘇北一邊安撫她,一邊望向一旁蜷著身子趴在地上、一副「我很乖」的大黑虎,「大貓,你又是為什麼不走?」
「吼」,大黑虎沖一旁正對著白髮青年呲牙的大黃吼了一聲。
大黃嚇了一跳,轉過頭就沖大黑虎咆哮道:「大貓你咋呼啥?欠抽么?」
「嗚……」大黑虎又慫了,使勁的縮了縮身子,把一顆斗大的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似得。
得,原來這位是被大黃一耳光抽成死忠了。
蘇北一手輕輕拍打著小小的後背安慰著,目光慢慢掃過身前的四妖一獸,「所以,你們現在的意思是,跟著我?」
他不傻,不會連這都沒聽出來。
冷峻青年捏著自己的尾巴點頭,「你是我生平僅見對我們妖族沒有惡意的人族,我想跟著你,求一方安身之所。」
光頭大漢摸著自己的牛角點頭,「俺老牛家裡除了幾把鋤頭也沒啥了,回不回去都一樣,你救了俺的命,俺就跟著你唄,你放心,俺不吃白食,你家有地吧?俺種地可是一把好手……嗯,沒地也不打緊,俺開荒便是!」
白髮青年傲嬌的說道:「還了你一命后,我自會離去!」
「吼」,大黑虎點著大腦袋嚎了一聲兒,被大黃瞪了一眼,又趕緊改成「嗚」了。
小小緊緊的抓著蘇北的衣裳,啥都沒說。
「啊啊啊,數完了,我今年高壽八百歲了!」老小孩抬起頭,雀躍的拍著手說道。
「八百歲?」蘇北嚇了一大跳。
冷峻青年插言道:「世間有靈者皆可成妖,但草木成精是比較難的一種,有些草木老前輩足足活了上萬年才生出靈智,他八百歲便能成精、煉化本體,已經是草木一族的絕世天才,小朋友,你的本體是什麼?」
老小孩聞言警惕的望著他退了幾步,「你問這個幹啥?」
冷峻青年笑了笑,忽然問道:「你是芝人罷?」
「咦,你怎麼知道。」老小孩本能的答了一聲,回過神兒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邁著一雙小短腿兒跑到蘇北身後藏起來。
「果然不錯!」冷峻青年點了點頭,「草木一組八百年便能煉化本體者,唯有芝人!」
老小孩從蘇北身後探出一個皺巴巴的腦袋,瞅著冷峻青年脆生生的喝道:「壞蛋!」
蘇北哭笑不得,從自己身後拉出老小孩道:「你叫什麼名字啊?你也要跟著我么?」
老小孩想了想,回道:「以前住在我旁邊的榕樹爺爺叫我小不點……你是個好人,跟著你不會被欺負。」
冷峻青年看著蘇北道:「你果然是個好人。」
蘇北一頭霧水,「為什麼這麼說?」
冷峻青年指著小不點道,「古老相傳,芝人得天地至善靈氣,生來便有識別人心善惡的天賦,他說你是好人,你就絕對是好人,錯不了!」
「有這麼神奇?」一旁的古六通詫異的嘟囔了一句,走到小不點身後蹲下來,笑呵呵的指著自己問道:「小不點,你瞧我是好人么?」
小不點瞅了他一眼,張開,「呸!」
「他爺爺的」,古六通擦著口水站起來,臉黑得像鍋底,「什麼古老相傳,假的!」
蘇北將目光投向冷峻青年,「你知道得不少啊?你的本體是什麼?怎麼稱呼?」
冷峻青年拱了拱手,「在下姓柯,柯無邪,本體么,是狽,狼狽為奸的那個狽……以後就勞煩主上多多關照。」
他說出狼狽為奸的這個貶義詞的時候,臉色沒什麼正常,也很大方,沒有什麼羞愧、遮掩的意思。
蘇北是覺得「狼狽為奸」這個詞兒不怎麼好聽,但也沒多想,拱手還禮道:「我叫蘇北,不叫主上。」
他還不知道「主上」是啥意思。
柯無邪也不解釋。
見他拱手,那個光頭大漢也憨憨的擠上來似模似樣的沖蘇北拱手道:「俺叫牛大力,以後東家有啥體力活計儘管派給俺,俺別的沒有,萬把斤的力氣還是有的!」
蘇北也笑呵呵的給牛大力還禮,並沒有因為他是妖就有絲毫的不自然。
完了蘇北將目光投向飄在空中的白髮青年。
白髮青年揚著頭顱,拽拽的吐出三個字兒,「鵬萬里。」
「吼…嗚…」
「知道你叫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