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浩渺中，隱隱看到一艘輪船從葉歡顏她們不遠處開過，她的驚呼聲，淹沒在何超群突然撲來的手掌下，耳邊是他壓低了的聲音，混雜著海浪，「別出聲，那是……我家的船。」

葉歡顏眼眶通紅，望著季筱月被海浪淹沒的方向，臉上毫無血色。

「我會把她帶回來。」

說完這話，不等葉歡顏反應，

「撲通」一聲，眼前只剩下何超群身上那件紅色救生衣，夜幕將破，東方露出一抹魚肚白，海浪騰騰，煙霧散盡，而煙霧散盡之後的海面上，找不到任何一個人的蹤影。

快艇的行駛方向是何超群早就調整好了的，葉歡顏不敢置信的望著他跳下去的方向，眼眶中溢滿了淚水，回頭的時候，陳茵緊緊地抱著鬧鬧，眼神十分複雜，張了張嘴，最後只吐出一句話，「媽的，我要是會游泳……」

快艇停靠在港口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葉歡顏先下了船，從陳茵手裡接過鬧鬧，然後，三人直接打車去位於洛杉磯市中心的酒店。

「這地方不會有人發現我們么？」

陳茵將鬧鬧送進房間，出來後站在窗前，小心翼翼的將窗帘拉開一條縫。

「不會，這是以顧琉的身份長租的套房，為的就是萬一出事，家裡人能有個地方落腳，來之前，我爸告訴我的，所以這裡絕對安全。」

陳茵鬆了一口氣，轉身走到茶几前坐了下來，「本來前兩天我還覺得要是能出生就跟你一樣是個大小姐該多好，每天我就吃香的喝辣的，在山莊裡面使喚傭人，我能一輩子都待在那山莊裡面哪兒也不去。」

「現在呢？」

葉歡顏看著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幽幽道，「這個想法已經徹底打消了吧。」

「也不能這麼說吧，只是忽然明白了那句話，利益與風險並存。」

陳茵初中都沒念完就從家裡跑了出來當小混混，所以這種話，著實不是她能說出來的，葉歡顏倒是有些好奇，便順口問了一句，「在哪本書裡面看到的？」

「不是。」陳茵訕訕一笑，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解釋道，「是在牢里……你走了以後，我們監獄裡面又來了個搞學術的金融教授，年紀一大把了，好像捲入什麼洗錢的案子裡面，結果出了事就被帶進來了，當時大姐就說，博學多識的人，也未必一輩子平穩。」

葉歡顏攥緊了手裡的杯子，陳茵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這會兒卻格外的敏感，見葉歡顏神色一變，便打住了自己的話頭，這一瞬間有些後悔自己說話不過腦子，趕忙道，「顏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伯父伯母兩個人肯定會沒事的，他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

「小五，有的時候，你沒做錯什麼事，卻還是會有人想要把錯的事情望你身上推，把髒水往你身上潑。」

「姐，我……」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我爸媽的事情，我也沒那麼大的本事能管，他們既然留下了，想必是有辦法解決他們的困境的，我擔心的，是小月和小群兩個人。」

大海平靜的時候看起來很溫柔，可大多數的時候，它對陸生動物從不溫柔。

……

位於曼哈頓海灘的海景別墅二樓，

身體壯碩的男人面色蒼白，此刻被安置在輪椅中推上二樓陽台曬太陽。

「我要去中國一趟，你在這兒乖乖待著，等我辦完了所有的事情，就帶你回你心心念念的四季山莊。」

顧朵一襲黑色長裙站在他的身後，面色平靜的望著遠處大海，「哥哥，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們更加般配。」

一聲冷笑從身前傳來。

她睫毛微微一顫，「怎麼，哥哥覺得我們不般配？」

顧司年閉著眼，不發一言。

顧朵繞著輪椅走到他面前，緩緩蹲下身子與他持平，一雙手扶住了輪椅的兩側扶手，抬眸望著他，「哥哥你這一聲冷笑，是覺得我說的不對？」

顧司年依舊保持著那副譏誚的模樣，嘴唇乾涸，卻絲毫沒有要動一下的趨勢。

顧朵握著輪椅的手漸漸攥緊，咬牙道，「不說話是嗎？」

「……」

「好。」

她微微起身，朝著他蒼白的唇畔湊去，卻被他一個偏頭的動作輕飄飄的避開。

他的眼神中滿是嫌惡。

「顧司年，我說過，不要再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顧朵的眼中漸漸泛濫起癲狂，她捧著顧司年的臉頰，在他的臉上落下毫無章法的吻，笨拙而粗魯，痴迷而瘋狂。

顧司年的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能動之外，別的位置完全提不起一點力氣，而唯一能動的脖子，也在顧朵的強行挾制之下，變得受人制肘任意欺凌。

掙扎許久，他忽然不再動彈，任憑她的嘴唇瘋狂的在他的臉頰上和唇畔上落下，而他回應的，只是一臉的無動於衷。

顧朵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她抱著顧司年的脖子，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他的身上，眼神中滿是悲痛，一字一頓的重複著，「我說過，我討厭你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就像是再看路邊沒人要的流浪狗一樣，甚至更加憐憫。

摔門的聲音在陽台上回蕩。

顧司年知道，她這次要走很久，而自己能逃脫的機會，大約也只是這幾天。

……

四季山莊，凌晨，聯合國檢察署將整個四季山莊東南西北四個海岸團團圍住，何梟跟在此次行動的負責人史密斯先生後面，走進富麗堂皇的四季山莊東苑。

顧與溫怡均是盛裝，坐在沙發上，一副等候已久的模樣。

「顧先生，您涉嫌走私軍械，麻煩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史密斯一口流利的英文在大廳里響起。

對於這位昔日聞名華爾街的『股神』，他還是帶著幾分對精英人士特有的尊敬。

顧站起身，目光卻定在史密斯的身後，「可以，但是走之前，似乎有的人還有話要跟我說。」

史密斯的目光微微一滯，下意識的看向自己身後，皺眉道，「何，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麻煩史密斯先生先帶著人到外面等候，我有些私事想跟好友聊一聊，不會耽誤太久。」

史密斯點點頭，帶人走了出去。

偌大的東苑客廳里只剩下何梟與昔日的兩位好友，氣氛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