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擎南輕輕的摸了摸小北的頭髮,一下一下的摸著,他做不了那樣的決定。可是,他是那樣捨不得小北和孩子,捨不得他們的家,也捨不得親人和朋友。
「四哥,求求你,接受顧錦辰的幫助好不好,活著,我們都要好好活著,只要活著,就一切都好。」小北哭著說,「面子沒有那麼重要,人情也沒有那麼重要。我們欠他的,以後加倍用別的方式來償還。好不好?四哥,好不好?」
裴擎南喉結又滾動了一下。
他一低頭,便看到小北一雙紅腫又殷切的寫滿祈求的眼,他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他明白她,懂她。她害怕他離開這個世界,害怕失去他。
死去從來不是最痛苦的事情,活著才是最痛苦的。
他現在承受著病菌帶來的疼痛和折磨,除了咳得厲害以外,現在身體的一些器官已經明顯有了衰竭力不從心的感覺。
走不了幾步就大喘氣,心臟沉悶得厲害,心慌氣短。
現在腎功能也不太好了,頻頻尿急,口乾舌躁,不停的喝水也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胃口也已經越來越差,現在胃彷彿萎縮了一般,吃一點東西就撐脹得厲害,再多吃一點就會反胃嘔吐。
他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陪她多久?
死亡從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將永遠不能再照顧她和孩子了。
一旦死亡,他的一切痛苦都會結束,死去萬事成空,可是小北還要面對一切,所有的痛苦都將由她一個人來承受。
她會抱著襁褓里的孩子,對著他的照顧哭著思念他。
一想到這一點,他根本無法入睡。
每天晚上,他都抱著小北,不敢輕易閉眼,害怕一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過來。
咳得厲害的時候,他只能用力的捂緊胸口。他怕自己的肺真的從喉嚨里咳出來。
他那麼愛她,怎麼捨得離開呢?
可是,越到現在,他越感受到生命由不得自己啊!
「四哥,接受顧錦辰的幫助好不好?我們欠他的,我們以後一起還。」小北說。
裴擎南喉嚨再滾動了一下,他應聲:「嗯。」
很想硬氣的拒絕一切,可是,他怎忍面對小北那雙殷切的眼?
他是那樣愛她,怎忍離開她?
罷了罷了,欠就欠吧。
欠了顧錦辰的人情,未來,除了小北和孩子,他任何東西都可以給顧錦辰。
聽到裴擎南同意,小北激動得手足無措,她用力的擦了一把眼淚,強打起精神來:「我打電話,我現在就給顧錦辰打電話,他一定有辦法的,他一定有。」
她聲音顫抖起來:「時間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他一定可以調配出解藥來。」
那個熟悉的號碼,小北每天都要輸入好幾次的號碼,卻因為激動,一次又一次的輸錯。
「小北,我來!」裴擎南說。
正說著,電話響了起來,是顧錦辰的來電。
小北立即接起:「喂,你,你好!」
小北已經不知道如何稱呼顧錦辰?
這是一份尷尬的關係,曾經很熟悉,曾經互相欣賞,曾經是很好的朋友……後來,一切都不再是從前的樣子。
中間有過欺騙、算計、陰謀、要挾,友情變了味,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小北,我是顧錦辰!」顧錦辰說。
他想說他是錦辰的,終是覺得他們如今的關係隔了一層,在經歷了他的算計和要挾以後,再不是從前的樣子。
「對不起!」他說。
小北握緊電話,咬了咬牙,鼓起勇氣,難堪地開口:「顧先生,之前在寶藏區,你說的那些話……」
顧錦辰仍然像從前一樣了解小北,一樣懂她。他聽出她的難堪,他接過她的話茬:「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作數,今天給你打電話,是想要告訴你,解菌劑我基本配置好了,現在缺一樣東西,裴擎南那邊應該有,你讓他找找。只要找到那樣東西,解菌劑可以藥到病除。」
小北聽到解菌劑配置好了,整個人都激動得顫抖:「是什麼?缺的那一樣東西,是什麼?」
她一隻手握緊電話,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裴擎南,她一雙眼睛還是紅的,眸光卻出奇的亮,那是看到希望的光芒。
「母菌!」顧錦辰說,「當初R國的那個病菌研究所里,有個病菌庫,裡面有幾十瓶白色的解菌母菌,只要其中任意一瓶母瓶,與我現在配的解菌劑融合起來,就可以完全解掉裴擎南身上的病菌。」
「母菌,四哥,有母菌嗎?現在能找到嗎?一瓶,只要一瓶。」小北攥緊裴擎南的手,她心情極度複雜和緊張。
那個病菌劑裡面的東西全部毀掉了,她知道的,她現在就希望能不能有一兩瓶漏網之魚。
「沒有了,所有的病菌都銷毀了。」裴擎南說。
這難道是天意?
查封Z國那個病菌研究所的時候,他都沒有想過要毀掉那些病菌。所以,那些病菌全部讓人送到了文博的別墅里,由阿品用於生物研究。
可是後來查封R國的病菌研究所時,他突然想到了人性的貪婪,他立即讓何恿安排把所有的病菌都徹底銷毀了。
也許,這是他命該絕了。
看到小北炯亮的眸子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他的心也跟著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他握著小北的手,低聲道:「小北,別折騰了,所有的病菌都銷毀了。」
電話那頭,傳來顧錦辰的聲音:「半年,給我半年的時間,就算沒有母菌,我也能夠研製出來。母菌沒有那麼難,就是需要時間來慢慢等待菌群一重一重的發酵。」
「時間可不可以短一點?」小北問。
顧錦辰無奈道:「半年,已經是最短的時間了。」
想要半年把母菌發酵好,他得每天守著,每天最多休息兩小時,還得不斷的觀察菌群的發酵過程,免得出一點差錯,就要多耽擱幾天的時間。
「謝謝!」裴擎南湊過頭對著電話說了聲謝謝,便從小北手裡拿過手機,掛斷了電話。
「四哥,半年,只要熬過這半年,走!」小北拉著四哥匆匆的去找呂品。
她肚子已經大到沒辦法看到腳尖了,走路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可是因為太急了,她竟拖著裴擎南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