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裴擎南帶人趕到的時候,沈家原本擺設考究的實木傢具全部凌亂不堪,所有的地方都被翻找過了。
偶見傢具上有殷紅的血跡。
裴擎南心下一緊,立即衝進去,大聲喊:「沈老先生!沈烈!」
沒有回應。
他立即衝上樓,找了一圈,沒有人。
樓上與樓下一樣,都被翻找過,凌亂不堪。
裴擎南雙眉緊擰,最後一張晶元卡明明在江城江家,怎麼會和沈家扯上關係?
他迅速下樓,直奔後院。
後院里,石桌還在,帶著正月的寒意。
裴擎南眼神掃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他正準備離開,聽到一聲悶哼。
他因為經過特訓,五感比一般人強,一聽到悶哼,便立即鎖定了位置,他看過去,好像樹榦里發出來的聲音。
他徑直朝著院心最大的一棵樹走過去。
樹很大,樹榦至少要兩個成年人才能合抱。
樹周圍砌了一圈石頭。
石頭上擺了幾盆盆景,有羅漢松、小葉黃楊、卷柏和梅花……
有好幾盆盆景已經被人掀翻在地。
裴擎南站在石頭前,又聽不見之前的悶哼聲了,他喊了一聲:「沈老先生!」
沒有動靜,他又喊了一聲:「沈烈!」
緊接著,石頭裡又傳來一聲悶哼。
這一次,裴擎南聽得真真切切了。
他立即蹲身仔細察看石頭,很快發現了石頭有條縫,他再敲了敲,石頭是空心的。
裡面又再傳來悶哼的聲音。
裴擎南一顆心便吊起來了,著急的到處察看,終於看出了端倪。
有顆石頭的顏色與別的石頭不同,上面有黑色的石雕,石雕是一朵花,中間的花蕊突起來。
裴擎南伸手放在花蕊上,一扭。
石頭果然發出滾動的聲音,緊接著,一側的石頭打開來,見可容一人的出口。
裴擎南往裡面看,入眼的,是血跡。
裴擎南嚇了一跳,立即往下看,看到沈老爺子正艱難的攀著石階。
「沈老先生!」裴擎南急呼。
沈老朝裴擎南伸出手。
裴擎南立即過去拉住沈老的手。
沈老咬牙拼了一口氣,拉住裴擎南的手爬了出來。
他匍匐過的地方,都是血跡。
「您怎麼樣?發生什麼事了?」裴擎南問。
沈老聲音沙啞:「救阿烈,求求你,救救阿烈。」
「他在哪裡?」裴擎南立即問。
「井,井裡。」沈老哆嗦著身體,臉色更難看了。
裴擎南順著沈老指的方向,急奔過去,那裡有一口古井,井裡有水,不過井水不滿,看上去黑洞洞的。
「沈烈!」裴擎南大聲喊。
沒有動靜。
裴擎南轉頭問沈老:「確實沈烈在裡面嗎?」
沈老眼眶裡滿是淚,他點頭:「在,他在。」
他伸手拍著大腿,淚水往下滾,他急得嗓子冒險,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多希望他的孫兒沈烈還是那個紈絝,多希望是那樣啊!
做個沒心沒肺的紈絝,不在意任何人的性命,不孝順,不聽話,任性的紈絝子弟。
可是現在,偏偏阿烈是那樣孝順的一個孩子。
遇到危機的時候,第一時間把他藏起來,自己躲進了井裡。
他說他年輕,只有躲在井裡才有一線生還的可能。
他說他拿著晶元卡,就算是為了父母的信仰,他也一定會撐下來。
他說,就算他凍死溺死在井裡,他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屍體浮上來。
現在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他不知道阿烈到底是死是活?
想著,沈老一顆心更揪痛起來。
裴擎南得知沈烈在井裡,他命人拿了繩子來,他拽著繩子的一端就直接縱了下去。
上面有人喊:「頭!」
「還沒有做安全措施。」
「我們有設備。」
「讓我下去!」
「……」
裴擎南早已經聽不見,縱身下去了。
「老大,怎麼樣?井下有什麼?」上面的人問。
下面沒有動靜。
「頭,你在嗎?能聽見我們說話嗎?」又有人問。
下面仍然沒有回應,沒有動靜。
上面的人就急了。
「怎麼辦?下面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老大身體很棒,不至於有事。」
「下面會不會有什麼埋伏?」有人問。
「不好,快,把老大拽上來。」有人說。
幾個人便迅速的集體往上拽繩子。
很快,裴擎南的頭便露了出來,他懷裡抱著一個人。
「快!」上面的人見狀,更用力的往上拉繩子。
裴擎南身體一接近井口,立即有人拽住他的手臂,往上一拉。
裴擎南便被拉了出來,與他一起被拉出來的,還有昏迷不醒的沈烈。
看到沈烈被拉上來了,動不了的沈老也立即往前爬去。
他匍匐過的地方,一灘血跡。
他泛黃的眸子里,滿是淚漬。
他聲音已經嘶啞了,彷彿在冒煙,像把破鑼一樣:「阿烈,我的孫兒,阿烈,你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事,你叫我……咳咳,叫我怎麼面對你九泉下的父母?你這是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我的孫兒……裴少,裴少爺,救救我阿烈,救救我孫兒。」
沈老已經爬了過來。
裴擎南沉著臉一言不發,徑直抱著沈烈去找了個房間,一邊詢問手下:「醫療組的過來了嗎?」
他把沈烈放在沙發上,用力的壓著沈烈的胸口,一下又一下,用力壓下去,沈烈身體便往上彈一下,用力壓一下,又彈一下。
裴擎南一身濕漉漉的。
有人看不下去,脫了外套披到他身上,他嫌礙事,將外套推開。
有人提議道:「做人工呼吸試試。」
「你來!」裴擎南沉著臉一聲令下。
救人如救火,這時候也沒人顧忌什麼雅不雅了,立即有人趴下來做人工呼吸。
沈老匍匐過來,一雙泛黃的眸子殷殷的望著幫沈烈做人工呼吸的人。
又有人把室內的空調打開,開到最高,室內的溫度很快上升。
有人替沈烈扒衣服,準備給他換上乾爽的衣服。
「裴少,救救我孫兒,求求你。」沈老趴在門口,一臉的淚。
上了年紀,眼珠子泛黃,一哭,就一把鼻涕一把眼屎。
裴擎南看著這樣的場景,心頭髮緊。
沈老曾經已經經歷過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如果沈烈再有事……他就是再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他怎麼經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裴擎南伸手,探向沈烈的脖子。
沈老眸子里,是希冀的光,聲音是嘶啞而顫抖的,說話的時候,嗓子里都好像帶著煙,他問:「怎麼樣?裴少,怎麼樣?我烈兒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