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敲了敲門，季光耀轉過頭來，看到小北，他眼神略慈愛。

不是他的女兒也不要緊，阿芷喜歡，他就喜歡。不，就算不是因為阿芷，他也喜歡。小北的心性讓他喜歡。

「我拿一下手機。」小北略尷尬地說。

看到季光耀眼眶泛紅，她心裡不是滋味。

季光耀立即幫小北拿了床頭柜上的手機。

「謝謝！」小北道了謝以後準備離開。

季光耀叫住她：「小北！」

小北望著季光耀，一對上他泛紅的眼睛，她心頭就難受得無以言表。

季光耀喉嚨滾動了一下，覺得自己沒有立場託付，卻還是說道：「小北，以後阿芷拜託你多照顧。」

「我會的。」小北應聲。

她心痛，也替媽媽不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那麼深的傷害，怎麼可能釋懷？媽媽那麼多年的顛沛流離，該找誰聲討？

可是，面前的這個男人，過得並不好。幾個月的時間，暴瘦幾十斤，看著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變成這樣一副憔悴的樣子，她也不忍心。

大概，是因為血緣的親情難以割捨，所以看到他這副樣子，她才會忍不住心痛吧？

季光耀說：「我本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拜託你的，但是阿芷到了這個年紀了，身體真的很重要。現在爸出這樣的事情，我怕阿芷太難過，身體會熬不住。我也找不到別的人來拜託，只好厚著臉皮來拜託你。還請你以後多照顧她一點，她胃口不好的話，勸她怎麼都要吃一些。也要勸她按時睡覺，她一向睡眠輕。以前小歌只要翻個身，她都要起來看一下小歌有沒有蓋好被子……」

小北忍不住哽咽出聲：「您別說了，我會照顧好她的。一定會照顧好她！」

「謝謝！」季光耀說。

小北雙眸通紅，淚如雨下：「不用您說謝謝，我照顧她，是天經地義的。她用生命來對我好，我也必然會用生命來回報她。我只是很遺憾，錯失了那麼多年的人生……」

她突然有了勇氣，想要說出一切。

大概是看他確實如媽媽說的那樣，除了對女人來說他渣了一點，別的方面，他是一個不錯的人。

也或許是因為看到他身體瘦弱成這副樣子，面容憔悴成這副樣子，突然不忍心，突然怕遺憾。突然怕來不及說出口！

她說：「媽媽一直尋找了這麼多年的人，其實……」

電話鈴聲卻突兀地響了起來，打斷了小北的話。

季光耀接起電話，語氣稍急：「阿清！」

「兒子怎麼了？」

阿清？兒子？

小北還來不及反應，季光耀便急著掛斷了電話，對小北說：「小北，爺爺這邊拜託你多照顧，我有事離開一趟。晚餐以前我會趕過來換你們！」

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小北蹙著眉。所以，他在外面還有個兒子？

季光耀匆匆離開以後，回了他在外面的別墅。

別墅里沒有傭人，但是收拾得格外乾淨，一景一物都有條不紊。

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他額上放著毛巾，他不時地哼哼兩聲，彷彿已經痛得沒有了喊叫的力氣。

別墅的女主人夏清半跪在沙發前替男孩換著毛巾，一臉焦急心疼的神色。

「律兒怎麼樣？」季光耀衝進來問。

夏清急說：「突然肚子疼得厲害，發燒了，我原本要送他去醫院，但是他痛得不能移動，一動就嗷嗷叫，我只好叫了救護車。知道你很忙，原本不想給你打電話的……」

但是她覺得孩子太可憐了，平常身體健康沒人陪著沒關係，現在生病，人很脆弱。她希望除了她以外，還能有個人可以陪伴安慰一下孩子。

「說這種見外的話做什麼？以後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季光耀說完，看向沙發里的季律。

看他痛得慘白的臉，他不由地心疼。

真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一旦出事，各種不順的事情便會接踵而至。

他蹲身輕撫孩子的頭：「感覺怎麼樣？」

季律原本還能忍痛，被父親這麼一問，哇地一聲便委屈地大哭起來：「爸，我肚子好痛。」

不滿九歲的孩子，正是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每天看著別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陪著，而他的世界里，爸爸總是缺席的。他心裡不是不難過的。

但是媽媽總是對他說，爸爸太忙了，沒有太多的時間陪著他，讓他多理解。要是覺得孤獨，就多學習。

看著小小的孩子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季光耀心裡不是滋味。他握著季律的手，問夏清：「什麼時候叫的救護車？現在到哪了？」

「先叫的救護車，后給你打的電話，應該快到了。」夏清說。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問道：「你父親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季光耀長長地嘆息，搖頭：「情況很不好，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醒過來。畢竟，已經八十多歲的年紀了。」

躺在沙發上的季律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那我是不是這輩子都見不到爺爺了？他因為什麼不要我啊？」

夏清立即制止：「別亂說話，爺爺沒有不要你。他只是不知道有你！」

外面響起救護車的聲響，夏清立即狂奔過去開門。

幾個醫生抬著擔架進來，他們要將季律扶起來。

季律痛得嗷嗷直叫，夏清站在一旁神情緊張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嗷嗷，好痛，啊——肚子痛，好痛，別動我，太痛了，嗚嗚！」季律嗷嗷叫喚。

醫生只好將季律放回沙發上先做簡單的檢查。

「可能腸套疊了，是不是做了劇烈的運動？」一個醫生問季律。

季律想了想，點頭：「我從茶几上往上跳去夠屋頂的燈！」

夏清就急了：「你不是在寫作業，怎麼去夠屋頂的燈了？」

季律低聲說：「我作業寫完了，很無聊，沒人陪我玩，我就自己玩羽毛球，結果羽毛球掉到燈上面了。」

夏清突然無言，只心疼地望著兒子。

季光耀也心疼地看著兒子。

幾個醫生試著小心翼翼地改變體位，將季律放到擔架上。

季律叫喚了幾聲，後來躺到擔架上，沒那麼痛了，人就消停了。但還是巴巴地望著季光耀：「爸，媽，你們會陪著我嗎？」

夏清點頭：「媽媽會陪著你的。」

她知道季光耀忙，她說：「抱歉，在你這麼忙的時候叫你過來，我先送兒子去醫院，你有事情就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