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樹前。
看著枯死的大樹再沒有一絲生氣,就連葉子都沒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白芷心口猛地窒息,彷彿無邊的黑暗將她的一顆心緊緊地包圍起來。
小北緊握媽媽的手。
白芷伸手摸了摸樹榦,眼淚一下子就滾下來了。隨後又笑了起來:「因為我得到了,所以就失去了對嗎?因為得到一點,就要失去一點對嗎?那麼,我很感恩我現在擁有的一切!謝謝!」
她握緊小北的手,只要小北在,別的都不重要。真的,都不重要。
季老聽不懂白芷在說什麼,小北懂。
她知道媽媽說的得到和失去分別是什麼。得到了她,所以失去了當年種下的這棵樹。媽媽很感激現在的擁有,感激她回到媽媽的身邊!
「阿芷,對不起!」季老看著阿芷眼眶泛紅還強顏歡笑的樣子,心疼地道歉。
白芷伸手抹了一把眼睛,笑著搖頭:「爸,沒事。死了就死了。只是一棵樹而已,不要緊的!」
季老喉嚨乾澀,還是補了一句:「林業局的人來看過了,說再等等看,說不定明年春天的時候它能夠重新發芽,能夠復甦。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樹了,下面的根系也許會很頑強!」
白芷點點頭:「好,等明年再看看。它也許還活著呢。」
她走近,擁抱樹榦,輕輕地拍了拍:「好好的,努力一點,努力活著!」
放開樹,她握緊小北的手,有女兒萬事足,這只是一棵樹而已。
吳馨悄悄躲在後院門口,她遠遠地望著這邊的動靜,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已經看得不太清楚了,但她看到白芷抱著樹的動作,她想,白芷此時此刻一定傷心欲絕。
哈哈,看到白芷過得不開心,她就開心了!
有腳步聲響起,吳馨立即抬頭,便看到季光耀沉著臉走了過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季光耀審視的眼神,質問的語氣。
吳馨心裡很不舒服,挑了挑下巴:「你管我在這裡做什麼?」
見季光耀要越過她,吳馨心裡更不舒服了,她用僅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這個時候再來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有意思嗎?」
季光耀臉色沉了沉,不再搭理吳馨,徑直離開。他並沒有打算去後院,他只是經過這裡而已。
儘管他現在每次看到白芷,眼神便忍不住追隨,但他也盡量剋制自己,努力做到不去打擾。
他只是想去廚房裡讓他們燉個甜品,一會兒留他們吃了甜品再離開。
他想到過去的種種,心裡就會發緊,他知道現在白芷再不是當年的白芷,現在的她已經什麼也不缺,可是他仍然想要為她做點什麼。
他知道自己的這些行為很犯賤,但剋制不住。
自嘲地笑了笑,他往廚房走去。
吳馨再探頭往後院里看了看,隨後悄悄離開。
白芷抱了樹以後,想開了很多。只要小北在身邊,別的所有的一切真的都不再重要。
她慶幸小北回到了她身邊,要不然,看到這棵樹變成了這樣,她也許會崩潰。
怕老爺子太內疚,她笑著說:「爸,只是一棵樹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而且,說不定明年它就活過來了。對了,我和小北去景城把季家後院里的那棵樹移過來了,爸有時間的話去我那邊坐坐。那棵樹現在長勢特別好!」
「好,好!」季老看阿芷說起另一棵樹時神采奕奕,心裡也稍稍好受一些。
他說:「我們去那邊園子里看看。那些花,都是我這些年收集的,有一些是你媽以前最喜歡的品種,有一些是我特意請人嫁接的。」
白芷敬重地點了點頭,三個人便往另一個側園子里走去。
……
季光耀走進廚房,便看到幾個傭人在忙著清洗各種食材。
「你們在忙什麼?」季光耀問。
一個傭人笑著說:「老爺讓我們燉個甜品,一會兒給大家喝!」
「嗯,再燉個清補涼吧!」季光耀說。
他記得以前阿芷最喜歡喝的就是清補涼。那時候在景城,他每天的工作都比較忙。阿芷在家裡照顧小歌,天氣稍微熱一點,或者有時候天氣躁,阿芷都會燉一鍋清補涼等他回家喝。
那時候不懂得珍惜,直接阿芷離開以後,他開始懷念。
……
季老幾個人在小花園裡看花。
季老給白芷和小北介紹:「這種富貴竹,是嫁接的,比一般的富貴竹耐寒,生長得也快一些,要不了多久,這一片土都會長滿。等到春天的時候,可以把它們修剪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你媽呀,想要用富貴竹搭一個涼亭。以前做不到,現在可以了。明年春天他們就過來搭。」
「還有這一片,是紫色的富貴竹。」
「這個繡球花也是嫁接過的,到時候開出來的花會是黑色的。」
「那時候,你媽總是念叨,要是繡球花能開出黑色的,富貴竹要是有紫色的就好了。現在園林技術上面已經能夠做到了,她卻已經不在了!」
「明年開春的時候,我就可以把這些黑色的繡球花和紫色的富貴竹移得滿園子都是了,只是不知道,你媽在下面能不能看到?」
小北聽得心頭酸酸的。
白芷直接捂嘴哭了出來,她對老太太有著太深太深的感情。她從小就是季家養大的,她是老太太撿回來帶的,老太太一直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捧在手心裡。可惜……老太太走得太早了,都還沒有等到小北回來。
季老感慨道:「我們活著的人啊,能活一天就要珍惜一天,開心一天,快樂一天,簡單一天,幸福一天。想做的事情,就趁著自己還能動的時候去做,想去的地方就趁著自己還能去的時候去走走看看,不要空留遺憾。」
小北和白芷不由地眼眶更濕了,白芷捂著嘴,肩膀聳動著。
季老眸光泛淚,苦笑著說:「我這一生,是失敗的一生。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子孫後代……唉,不說了,不說了。今天高興,說這些做什麼?」
季老說著,拉過白芷和小北的手,將她們兩個的手放在一起,笑著說:「看到你們好好的,我很高興,是真的高興。阿芷啊,你現在在帝都定居了,以後爸沒事就去你那裡蹭蹭飯。」
「好。」白芷哽咽著說。
季老又說:「你不要嫌爸煩就好。橫豎爸現在也是個閑人了,每天無所是事,能去一次就少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