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任何防護措施暴露在傳染病患者聚集的環境，毫無疑問屬於高危險性舉措。

華爾德聳聳肩，用一種古怪語氣說道：「病毒只會對它們感興趣的人下口，比如美麗的小姐你……像我們這樣的糙漢子，實在難入它們的眼睛。」

庫德莉亞冷哼一聲：「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呃……」華爾德完全沒有想到這位小姐姐前一刻還平靜發問，后一刻便化做冰山雪女，這一前一後的溫度變化簡直能把人凍死。

他已經儘可能讓自己的談吐表現得幽默些，為什麼她一點不買賬呢？還用那麼刻薄的言辭來諷刺。

「願你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唐方自然聽不到華爾德內心的詛咒，他在意的是第一句話，心想難不成S-R型流感病毒是通過人體某種機能或基因缺陷進行入侵的，會專門感染某一類人？

他從羅亞斯身後走出，迎著床上病人審視與疑惑的目光走入內部空間，從頭到尾，再從尾到頭，最終回到皮諾?埃瓦爾面前，沉聲說道：「有沒有嚴重病例，最好……處於危險期。」

「跟我來。」皮諾?埃瓦爾說完帶他離開第一個集裝箱，從旁邊的小徑繞到集裝箱堆放地後方區域，用手拉開另一個集裝箱的門。

腐臭的味道撲面而至，令人作嘔，但不是由眼前集裝箱飄出，來自左手邊空地兩個交叉放置的集裝箱。

他的視線在那兩個集裝箱停留片刻，重重地嘆了口氣，閃身進入眼前集裝箱。

集裝箱里的味道很複雜，然而最刺鼻的還是消毒水與各種藥劑混雜的氣味。相比之前的集裝箱，這裡病床要少一些，空間非常寬敞，不過燈光很明快，可以清晰照見各種各樣的悲慘景象。

唐方忍住來自病床的異味，回頭對立在門前的黑人男子說道：「我需要一個絕對安靜、密閉的環境來調查他們的情況。」

皮諾?埃瓦爾知道他想表達怎樣的意思，在門前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選擇妥協，轉身離開集裝箱，隨手將門關閉。

或許在他的想法里那些人已然時日無多，再好的藥品也只是吊住他們的生命，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任由唐方折騰去吧。

唐方看著門縫泄入的最後一縷陽光斂沒，回過頭來望向病床上陷入彌留狀態的病人。他不知道像這樣的隔離區還有多少個，單純從眼前布置便可以了解博格達市政府對江北區疫情的態度。

他的臉上沒有露出憤恨表情，相反很平靜，因為見過太多類似景象。

將中間的醫療設備台推到角落，召喚出一隻蟲后，下達檢查病床目標對象病情的命令。

隨著細長附肢緩慢探出，刺入最近病床上一名女性患者裸露在外的手臂，幽幽光華在蟲后體表緩慢流淌。

像病毒、細菌這種東西，可以說是異蟲單位的生存基礎，不說污染者那樣的病毒專家，單單異龍體內就有無數種病毒病菌。雖然阿巴瑟沒在，不過想來蟲後有足夠本事治癒S-R型流感病毒。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如何製成便攜藥品並批量生產，然後投放至江北區。

「指揮官……S-R型流感病毒，從嚴格意義上講並非生命物質。」

艾瑪的話打斷他對接下來如何行事的思考：「並非生命物質？這話什麼意思？」

「指揮官，根據S-R型流感病毒的分子排列結構與基礎單元性質，這些微小物質更像是一種納米科技製品。」

說話的同時，艾瑪發來一份簡要說明文檔，並不詳細，即便有艾瑪從旁解釋，依舊看得他一頭霧水。總之可以確定的是，S-R型流感病毒並不是普通流感病毒的變種，也不是布拉迪星特別孕育的本土病菌。

「指揮官，蟲后已經採集到病人的體液樣本，關於S-R型病毒更為詳細的資料必須使用特種醫療設備進行細緻觀察與解析後方才能夠獲得。」

得知S-R型流感病毒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生物病毒后，他不意外蟲后沒有辦法治癒病症。關鍵是按照艾瑪的說法，他需要將樣本帶到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甚至於返回迪拉爾恆星系統交給艾格?斯台特曼處理，這自然是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選擇。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生，他還要去救那些被柯爾克拉夫一世抓走的人呢，如今卻被江北區的疫病縛住手腳。幫忙吧，不知道要用去多少時間。不幫忙吧，難免心中不忍。說到底在救死扶傷這種事上他與羅亞斯是一類人。

或許是知道他在糾結什麼，艾瑪說道：「指揮官，調查S-R型病毒的事情並不一定要艾格?斯台特曼執行，混元體基地的薩米爾?杜蘭博士也是一把好手。」

「對啊，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唐方眼睛一亮，趕緊從系統空間喚出薩米爾?杜蘭，並將這裡發生的事情細緻說出，同時提出自己的要求。

似薩米爾?杜蘭的科學素養，並不僅僅體現在基因工程上，作為莫比斯基金會的領軍者，無論是在機械工程、電子工程，還是材料工程、生物工程方面，都有著常人難及的水平。

他想的沒有錯，薩米爾?杜蘭的確有解開S-R型流感病毒秘密的能力，但前提是有相應的科研條件……起碼一些基礎的醫學研究設備必須有。

這時艾瑪又插話支招道：「指揮官，如果只是基礎的醫學研究設備的話，並不需要回到米諾陶級戰列巡航艦，你完全可以借用博格達市一些醫療機構的實驗室一段時間。」

………………

10分鐘后，集裝箱的門從裡面打開，唐方陰著臉走出。

羅亞斯與唐林等人已經從前邊過來，圍在門外等候他出來。

皮諾?埃瓦爾看到他的臉色不好，以為他對疫病束手無策，用舌頭抿抿開裂的嘴唇，重重地嘆了口氣。

哪裡知道唐方循聲望過來：「距離江北區最近的官方醫療機構在哪裡？」

「市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吧，在萊德江南艾里大道152號。」

唐方點點頭，望唐林與庫德莉亞說道：「你們在這裡等我消息。」

他沒有做過多解釋，扔下這句話轉身便朝北方走去，毫不顧忌羅亞斯、華爾德與皮諾?埃瓦爾獃滯的目光。

「唐……唐……他去做什麼？」華爾德改口的很快。

唐林聳聳肩：「誰知道呢，現在我們能做的便是等待。」

庫德莉亞說道：「或許……肆虐江北區的疫病有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羅亞斯看了集裝箱一眼，又望望唐方走遠的背影，沒有說話。他剛剛從皮諾?埃瓦爾手下口中聽說唐林將一棟小樓切開的事情……心想怪不得之前從客廳里出來的時候他跟華爾德奇怪對面小樓怎麼塌了時皮諾?埃瓦爾用一種非常詭異的目光看他們。

………………

傍晚時分，坐落在萊德江南艾里大道的博格達市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西北角落一棟樓房的醫學實驗室里，薩米爾?杜蘭正在大屏幕前忙碌著，唐方則坐在入口處的沙發上望著納米刀手術台靜靜等候結果。

以他的本領，要想神不知鬼不覺進入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自然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在趕來這裡的路上，他留意了一下萊德江北岸到江北區的情況，像跨江大橋、地下隧道、關鍵路口這種重要地段都有警員駐防，大批警用武裝車、警用穿梭機、警用無人機等警用設施被投入到前線。

讓他不解的是，警方在疫情面前表現的很積極，但是軍方不見任何調動現象，好像沒有一點準備，並不知道江北區出現疫情。

「要說桑德路這個傢伙……還真坐得住。」

桑德路------桑德路?西德，布拉迪星博格達市市長。早在飛鷹戰機進入這片地域時，艾瑪便將住持博格達市各項工作的官員整理成一個名單給他。

便在這時，前方傳來薩米爾?杜蘭的聲音：「目標對象的分析工作已經基本完成，可以確定所謂的S-R型流感病毒並非自然進化而成，是一種由特殊材料製成的納米機器人。」

唐方一面聽著薩米爾?杜蘭的解釋，一面走到控制台前，望著大屏幕上不斷旋轉的所謂S-R型流感病毒病原體。

從外形上看同一般的流感病毒沒有太大差別，但是通過微米刀的切割與採樣，然後從更加細微角度去分析它的結構，遺傳物質信息，會發現它與病毒、細菌、真菌等生命物質有根本上的差異。

「換個角度來看待問題，你完全可以把這種物質定義做納米病毒，它們能夠通過狩獵人體免疫系統中的白細胞、淋巴細胞、巨噬細胞等免疫細胞，將其化作自身運作所需能量物質，達到自我複製與破壞宿主身體機能的目的。」

唐方皺眉說道：「照你這麼說，它們更像一種人工病毒，而不是納米科技產品。」

薩米爾?杜蘭搖搖頭，手指在觸控面板點下，大屏幕上畫面一閃，分成左右兩欄。左欄是樣本剖面圖，右欄是分子排序。

「是的，它們在人體內的運行方式類似破壞性病毒，可是這種攻擊行為是完全可控的。原本病毒體用以增殖的DNA片段由一種特殊材料構成，該材料能夠對外界刺激……如特別頻率的電磁波生出反應，進而改變結構與分子組合方式，從而達到控制納米機器人行動的目的……你可以將這種特殊材料構成的偽DNA看做機器人的智腦。」

「換句話說，只要了解它們的響應波段，完全可以通過外部刺激的手段命令它們潛伏在人類體內，又或者突然發作，製造或大或小的疫情。」

唐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是說……江北區發生的流感疫情是人為干預的產物？」

薩米爾?杜蘭點了點頭：「有很大可能如你所想，而且我懷疑整個江北區的人都已經被納米病毒感染，要知道它們不僅可以通過體液傳播，還可以通過水、風等途徑移動，非極端環境基本上無法將其殺死。至於疫情到現在為止不見爆發跡象，只不過是幕後黑手故意剋制，僅僅在小範圍內執行激活操作。」

唐方想起皮諾?埃瓦爾等人說過的話，大體是S-R型流感病毒擁有辨識能力，不會形成無差別感染的局面，有些人即使完全暴露在病患聚集的環境也不會有事，有些人哪怕躲得很遠都沒有辦法倖免。

如果薩米爾?杜蘭的說法屬實，這種納米病毒是一種科技產品，那麼是誰放任它們在江北區爆發的呢？那人有什麼目的？拿江北區那些貧苦人民做實驗品，證明這種新型生化武器的效果嗎？

真是可惡！

「咦。」薩米爾?杜蘭發出一聲驚呼，忽然快速地在控制台按下幾個鍵位。這時大屏幕上用以呈現偽DNA鏈的立體模型被一串代碼取代。

「這是……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唐方自然不明白那串代碼意味著什麼，只能看著薩米爾?杜蘭有些興奮的側臉，等待他給予直白易懂的解說。

「我認為這種納米病毒並不是特意研發的生化武器，而是一項科學實驗的副產品。通過解密偽DNA編碼操作，從該納米物質的程序基礎來看，它的設計理念並不是單純破壞人體機能，相反是用來提高人體機能。嗯……就像你以前在深淵騎士體內發現的TE菌落。」

「當然，它絕對沒有TE菌落科技含量高，但是勝在可以人為操控。至於江北區出現的所謂流感病毒，可以看成是該實驗的失敗品。我想……它的完美體應該是一種可以人為操縱的，能夠在增強人體機能與迅速毒害宿主間自由切換的納米機器人。」

「你是說……它是一種強化型生物兵器實驗的不合格產品？」唐方寒著臉說道：「真沒有想到……這場流感疫情背後竟隱藏著如此深重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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