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曠，使得戒毒所存在的很突兀，昏暗的路燈下，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看不清，喬思語心提了起來，很快她就要見到喬詩嫣了。

灰黃的燈光下，隱約看得見一個人朝著他們走過來，費莎莎搖下車窗沖著那人揮了揮手，那人便快走了兩步，費莎莎把車路邊停了下來，喬思語頓了一會跟著費莎莎下了車。

「費小姐，這裡條件不好，有什麼疏忽的您別見怪。」來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上去應該是戒毒所的工作人員。

「沒關係，是我們來的太突然，太打擾了。」費莎莎少有的客氣，喬思語有些不習慣，但也無所謂。

男人客氣的看了喬思語一眼，問了聲好便引著他們往戒毒所走，什麼也不多問，也不多講。

費莎莎挽過喬思語的胳膊，也沒有跟她介紹這男人是誰，在她身旁輕聲說道，「快點走吧。」

戒毒所就是個大院子，戒毒人員都被關在小房間里，看著這裡的環境，喬思語心裡不怎麼好受，但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倒是那個男人一直說著抱歉，條件不好的話。

「您要見的人我已經派人去叫了，二位稍稍等一下。」進了辦公室，燈光照射下來，喬思語才看清這男人，很普通的一個人，看上去很踏實，在她們等的時候一直陪著她們說著閑話。

她們才剛剛坐下沒多久，房門就被敲響了，「來了。」男人起身去開門，喬詩嫣被兩個中年婦女牽著走了進來，說是牽著其實更像是押著。

喬詩嫣一見到喬思語倏忽怔在那裡，下意識的往後一退，她沒想到喬思語會過來，男人叫那兩個女人出去，然後又囑咐了一些事情也跟著出去了，房間里就只剩下喬思語和費莎莎還有喬詩嫣。

喬詩嫣穿著寬大的衣服，也許是天氣有點冷，她直哆嗦，在房間裡帶了好一會才好了過來。

喬思語剛想要說話，費莎莎擺了擺手，「等一下。」費莎莎話音未落，就從包里拿出耳機帶上。

費莎莎沖著喬思語笑笑，她的舉動讓讓喬思語有些過意不去，費莎莎陪她進來是為了保證她的安全，但至於喬思語想要跟喬詩嫣說些什麼，她不在乎。

「坐下吧。」喬思語壓低聲音幽幽的道了一句，喬詩嫣面色慘白，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看上去狀況比原來還要糟糕。

喬詩嫣緊咬著唇，看了喬思語一眼，喬思語以為她又要罵她什麼，或者瞪她的一眼，但是她都沒有，掙扎著走過去才喬思語面前的位置上坐下來。

她這樣安靜，喬思語有些訝異，她注意到喬詩嫣頭上有塊淤青，她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有人欺負你嗎？」

喬詩嫣注意到喬思語的視線，知道她指的是她頭上的傷，她心裡微微一怔，小時候有人欺負喬詩嫣她從來都是第一個告訴喬思語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喬詩嫣跟王丹鳳一樣開始憎恨喬思語。

「不是，毒癮發作，撞的。」喬詩嫣語氣很平淡，沒什麼力氣似的，聲音很細很輕，一不小心就聽不到。

喬思語心下輕嘆一聲，喬詩嫣能跟心平氣和的說話她還是感覺很好的，總比喬詩嫣指著她的額頭罵來的好。

「哦。」喬思語答應了一聲，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她來的太匆忙，還沒有準備好，但如果她準備好，恐怕也不會來了。

喬思語沉默，喬詩嫣也跟著沉默，誰也不想去打破沉默。

「答應我……」喬思語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喬詩嫣忽然開口，喬思語不無疑惑的望著喬詩嫣。

「什麼？」喬思語覺得喬詩嫣哪裡不對勁，但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很不好，「答應你什麼？」

「不要告訴媽，我在這裡。」喬詩嫣說話的時候身子顫抖了一下，似乎很不舒服，她搖搖頭，「不要。」

喬思語有些不解，等著喬詩嫣繼續說下去，喬思語似乎沒有要說下去的意思，她看著喬詩嫣，她緊緊地攥著衣服的一角，似乎很惶恐。

「她很擔心你。」喬思語想了想淡淡道，喬詩嫣畢竟是王丹鳳的女兒，王丹鳳疼愛多年的女兒，怎麼可能不擔心。

讓喬思語沒想到的是，她話音未落，就聽到喬詩嫣一聲冷笑，把喬思語驚了一驚，喬詩嫣她……

「她只擔心她自己。」喬詩嫣深呼了一口氣，仰臉望著喬思語，「這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喬思語沒有應聲，輕咬了一下唇，也不知道說什麼，「上次見，你還恨我恨得牙痒痒，怎麼現在……」喬思語嘴角微揚，一個淺笑躍然於臉上。

「還是恨得牙痒痒。」喬詩嫣雙手撐著桌子，她似乎很累，但在儘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麼。

「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我有什麼資格恨你，而且這些年我除了恨你，好像什麼都不會。」喬詩嫣抿嘴一笑，笑的沒有什麼力量，很是虛無，轉瞬便已經消失。

幾天不見，喬思語覺得喬詩嫣成熟了很多，被卓少風趕出去，被他送進警局，這應該都是她沒有想到的，也不敢去想。

她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十八歲的小女生了，她成長的很快，幾乎一夜之間，儘管如此，喬思語仍然感覺得到她眼底那一絲狠厲，仇恨還在滋長，只是不知道這仇恨的矛頭是對著誰。

「你答應我。」喬詩嫣啞著嗓子，說話的時候還咳嗽了兩聲，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似的，「答應我。」

喬詩嫣看著喬思語的眼神冰冷，飄忽，沒有什麼神采只有冷清，讓喬思語心下感到森森的冷意，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答應你我也可以反悔，沒什麼意義的。」喬思語擺擺手，她總覺得喬詩嫣在謀划著什麼，她的眼神里寫滿了恨，這種恨無處安放，「好好照顧自己吧。」喬思語淡淡道，緩緩地站起來，跟費莎莎示意了一下。

費莎莎點點頭，摘掉了耳機，然後漫不經心的伸了個懶腰，再自然不過的挽過喬思語的胳膊，「走吧。」

「你很恨她吧。」喬詩嫣手撐著桌子支撐自己站起來，身子晃晃悠悠，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似的。

這麼小小的年紀就把仇恨掛在嘴邊，喬思語只覺得無奈，她轉過身子看著喬詩嫣，眼眸深處沉澱著几絲無奈。

她注意到她的肚子有些隆起，算來喬詩嫣懷孕也有兩個月了了，梁恩哲說過這孩子是保不住的，強行留下只會恐怕連大人也保不住了。

喬詩嫣注意到喬思語的視線，嘴角一點一點的揚起來，似笑非笑，「你別想了，我會把它生下來。」

喬思語還想說什麼但被費莎莎拽住，她說什麼喬詩嫣也不會停的，喬詩嫣原來相信王丹鳳，現在她恐怕誰都不信了，她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王丹鳳也使了不少勁吧，這也是為什麼喬詩嫣恨她。

「我也恨她，恨她毀掉了我心目中的你。」喬詩嫣驀地一笑，眼淚卻掉了下來，肩頭微微顫動了一下便停了下來。

「答應我，別告訴她我在這，我害怕……」喬詩嫣緊接著說道，一字一句都直抵喬思語的內心深處。

喬思語唇角微微顫動，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也就在這個時候喬思語的手機響了，她以為是凌智第，低頭一看發現是家裡的座機，她沒有一絲的猶豫就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凌震的聲音，「思語，你嫻姨自殺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喬思語只聽清楚自殺這兩個字，心一下子就沉了，喬思語看了一眼費莎莎，又看了看喬詩嫣，「詩嫣，你好好的。」

她放下這句話就跟著費莎莎離開了，她走得很快，費莎莎在身後跟著，她沒有看到身後的喬詩嫣眼底的淚，更多的還是恨。

「呵。」喬思語把鄭淑嫻自殺的消息告訴了費莎莎，卻只換來費莎莎的一聲嘲笑，對這些事已經習以為常了。

說實話，喬思語也覺得這事情可能有貓膩，但電話是凌震打來的，她不得不過去一趟，凌震的面子她還是要顧忌的。

費莎莎瞥了一眼喬思語，悠悠道，「你就是這樣，這也顧忌，那也顧忌，到最後誰也顧忌不了了。」

喬思語聳聳肩，轉過頭望著車窗外，腦海里總是浮現喬詩嫣流淚的模樣，如果不是凌震的這一通電話，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從喬詩嫣面前離開。

見喬思語沉默，費莎莎呼了一口氣，「那小丫頭，不簡單啊。」費莎莎說著話掃了一眼喬思語，「要小心了。」

這次見面，費莎莎在心裡不動聲色的提升到敵人的位置，即使不是那種兵刃相接的敵人也是那種需要他們小心的敵人。

「嗯？」喬思語回頭望著費莎莎，費莎莎話裡有話，她聽的出來。其實她自己也覺得喬詩嫣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跟從前不一樣，身上沒了囂張只剩下冷漠，這並不是一個好的變化。

「她渾身上下就透著一股子惡意，那骨子狠勁是藏不住，掩蓋不了的。」費莎莎雙眼直視著前方，輕聲說。

恨，是一種多麼邪惡的力量，可以一瞬間改變一個人，也可以一瞬間摧毀一個人，而且這一切都可能發生的毫無預兆。

喬詩嫣整個人都沉浸在恨里，無法自拔，也許到頭來她終究要把自己給輸進去，恨，對人對己都是一種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