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我爹，我就在街上胡亂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天黑。

我肚子又餓，身上又冷。但是我不敢去買東西，因為我身上沒錢了。

從看守所出來，我把僅有的三百塊錢，也給了我爹了。

我騙他，說我還有好幾千呢。

我當保安，雖然工資低，但只要一發了工資，我都原封不動地交給李倩，自己就留一點兒零花。最毒不過婦人心，我現在是親身體會過了。

呵呵……不想了……想也沒用。

我佝僂著身子，走到街角一個垃圾桶旁，我想去垃圾桶里找點兒東西吃。

我知道我這模樣看著就和乞丐差不多，但是有什麼辦法？我得活下去，活著才是希望。可是我失望了。我連著翻了好幾個垃圾桶，裡面什麼都沒有，每個垃圾桶都散發著難聞的臭味。

我在最後一個垃圾桶里找到一點餿饅頭，實在餓極了，我也不管了，將饅頭就一口塞進嘴裡，我不敢細細咀嚼，擔心咽不下去。吃完了饅頭，我就找水喝。我在一個廢棄的自來水管旁，咕咚咕咚地喝著冷水，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三天。三天，我就靠吃這些東西活下來的。

老天保佑，吃著這些腐臭的食物，我腸胃沒半點不適。

天黑了，星星上來了，我得找個睡覺的地方。

我看中了一個小花園。小花園人不多，裡面還有一個木製的躺椅。躺椅兩米長，一米寬，將躺椅當作床睡，已然再好不過。美中不足的，就是沒被子蓋。我的行李箱內只有幾件換洗的衣裳，李倩不讓我帶被子。

我將就著用幾件衣服疊蓋在身上，實在太困了，不知不覺我就進入了夢鄉。一個人在極度睏乏的時候，是不會做夢的，然而我還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中，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過去，回到我五歲那年，無憂無慮，一天到晚都在田野里四處奔跑，如果餓了，我娘會四處叫我的名字，叫我回去吃飯。

花園裡不是沒人，有一個老人守著看門。

老人在第二天大清早時發現了我。他很不耐煩，踢了踢我的腿，叫我趕緊滾蛋。「小夥子，這裡是人玩兒的地方，不是你家。」

我被他踢得疼了，眼睛就睜開了，一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

老人靠近我聞了一聞，說我身上臭的不行。「哪兒來的叫花子？」

我這人有點起床氣，如果不是他推我，我還做著美夢呢。我就對他嚷了一句：「叫什麼叫？老子不是什麼叫花子！」

老頭見我挺凶的，就有點兒怕。

他將身子往後縮了一縮，嘴裡嘟囔：「不是叫花子，整的比叫花子還像叫花子，那你倒是回家、回家睡覺去啊。弄髒了椅子，我要賠錢的。」

「賠就賠！」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這才想起來，我身上分文沒有啊。

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馬上就對我冷笑一聲。

「小子，原來你沒錢啊，沒錢你對我凶什麼凶啊！沒錢，你就給我滾！」老人也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鐵棍子，對著我的大腿就敲了一下，真得挺疼。

我沒想到這個矮小老頭真的會對我手，我還以為他不過就是嘴上放狠話而已。飢餓、加上疼痛，讓我瞬間爆發了。

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我不過就在這裡借宿幾天，又礙著誰了？

「你敢打我？你再打我試試？」沒錯，我劉射是個老實人，可老實人被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啊。

我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狠狠地盯著老頭。

我嚇唬他，說自己進過監獄，幾進宮了，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幹了好幾件搶劫殺人的事兒，反正我這手上已經是血淋淋的，我不怕再多殺一個人。

「你要再嚷嚷一句，我就把你殺了。」

老頭被我的話嚇住了。不，是嚇得渾身發抖。本來我這人長得也是人高馬大的，看上去也有幾分嚇人的樣子，老頭就慫了，差點兒跪下來，求我放過他。

我就哈哈一笑，正好肚子餓得慌，我就問他：「你有什麼吃的？將我伺候舒服了，吃飽了，喝足了，大爺我高興了，不會動你一根汗毛。」

老頭就說他有吃喝的。他在小公園看門，晚上就住門房。老頭說自己剛煮了一鍋粥，還買了幾個大白饅頭。

「行，我跟著你去。」

我順勢將地上的鐵棍撿了起來，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老頭就耷拉著腦袋恭恭敬敬地請我進去，把粥盛在小桌上，又把大白饅頭都遞給我，還給我一罐辣醬。

我很滿意。

這是我這幾天以來，吃過的最好的飯菜。我問老頭有沒有肉？他說有。老頭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小碗，碗里有幾塊熏制的黑黑的臘肉。

我咬了一口，雖然看著難吃，但味道不錯。吃飽了，我就將嘴一抹，警告他，這幾天晚上我還得在這裡再住上幾宿，你不能打擾我，不能壞我的事兒，不能讓我不高興。

不管我說什麼，老頭被我嚇住了，只管點頭，就像搗蒜。

人在極度痛苦的時候，是什麼都幹不了的。

雖然，我腦子裡也有動過要去找工作的念頭，可我懶得去。我就想隨意地晃蕩幾天，等晃蕩夠了，再想轍兒。

就這樣一連過了七天。

我吃老頭喝老頭的，幫他干點兒活，以為相安無事。但沒想到，他憋不住了，背著我，暗中叫了街上聯防隊的人來。

幾個膀大腰圓的聯防隊員就圍住我，圍得想一堵牆似的，問我哪兒來的？到底是幹什麼的？

他們問我要身份證，查我的戶口。

我一看架勢不對，好漢不吃眼前虧啊，我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劉射？這名字真他媽的賤！你媽咋不將你射牆上呢？」一個聯防隊員看著我的身份證，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臉上的肥肉都在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