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總。」

許承風趕到公司一樓，依然沒有看見左月的蹤影，回頭看向前台的工作人員時，工作人員對他恭敬的點了一下頭，然後走上前來等待吩咐。

「有沒有看見平時經常來找我的那個女孩兒？」

「您是說左小姐嗎？她剛剛出去了，不過出去的時候看起來臉色似乎不太好，我們正也在擔心左小姐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呢。」

許承風聽罷，眉宇一結，淡道：「哪個方向？」

「不太清楚，外面就是公司對面的廣場了，我們沒有走出去，所以沒有特別的注意到。」

許承風沒再多說，轉身便大步走出公司的正門。

十二月的波士頓，天空飄著雪花，走向前方的廣場，只偶有幾個行人路過，左月並沒有走多遠，她手機沒帶在身上，只穿著來時的淺色羊絨大衣坐在廣場對面的大理石壇邊，安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許媛並沒有在附近，許承風緩步走下廣場前的台階，看著左月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她走了過去。

廣場對面的一家商品店門前正在放一首英文歌，左月聽的入迷，腦子裡也亂鬨哄的因為那些歌詞而帶進了情緒。

如果不是媽媽忽然出現，甚至差一點被媽媽發現的話，她還不會想這麼多，以前從來沒有想要考慮，甚至眼下根本沒打算去考慮的事情，有那麼一瞬間全都侵襲進了她的腦海里。

許承風這樣的男人，應該很少會對人說謊嗎？很少會有這種措手不及的情況發生吧？

他因為她而隱瞞了她媽媽，他因為她而說謊，雖然神情淡定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雖然事情被他拿捏的很到位，雖然直到最後媽媽徹底打消了疑慮。

可左月心裡真的很過意不去。

這才剛剛開始而己，僅僅是剛剛捅破一層窗戶紙，媽媽就差一點發現，那她一直所想要的更多的……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一直發乎情止乎禮。

一是為了保護她，二是……在給他們互相一個退路和機會，沒想送她走上徹底的絕路。

可偏偏他越是這樣清醒理智，左月的心裡就越疼。

漫天的雪飄落在臉上，左月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起手將有些冰涼的臉頰上的雪撫開，雖然到了指邊就已經化掉，但她還是隨手抹去，可在遠處看起來，卻像是在擦眼淚一樣。

直到她彷彿感覺有兩道目光在注視著她，左月一頓，猛地轉過眼，驟然看見許承風正站在與她幾米開外的地方，他所站的廣場那一側和她這一側之間隔了一條斑馬線的窄道，來往的人群走過，在人***錯間兩兩相望。

許承風沒有馬上走過來，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彷彿將她此刻所有的情緒都已經攬在眼底。

那個男人一身西裝革履，十足的社會高層精英的模樣，清俊的臉，乾淨的墨發，挺拔高大的身形，完美到無與倫比的氣質和沉穩靜默的氣場，都是獨屬於這個名叫許承風的男人的一切。

左月看了看他，沒有起身躲開，也沒有起身走回去，而是僵坐在那裡不動。

直到斑馬線上的人群走過，兩邊的路燈有所變換，許承風緩步走了過來，直到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精緻的義大利手工皮鞋在她的眼前站定，左月的目光垂下去，停留在他的鞋褲上，最後緩緩的抬起，因為坐的地方有些矮，只能用著仰望的姿勢看著眼前站在風雪中的男人。

「小舅舅。」左月滿眼彷徨的看著他，可是這樣喊了他一聲之後，她忽然間不知道要怎麼繼續說下去，只能抿著唇看他。

「下雪了。」許承風說。

「嗯。」左月垂下眼。

「天氣很冷，適合清醒。」許承風的聲音很輕：「左月，你清醒了么？」

左月不說話，只是兩手緊緊的絞在一起：「你一直不肯超越底線，就是為了這一天做準備嗎？」

許承負沒有回答，僅是看著她：「我是在對你的人生負責，對你的未來負責，哪怕在某一瞬間，我的確也曾淪陷，也曾險些控制不住，可是左月，你還太年輕，我不能因為我的一時難以自控而毀了你的人生。」

「你別那麼說，你只要告訴我，這麼久以來你就只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妥協，然後等著我自己慢慢想開，等著我放手，是不是？」左月紅著眼睛看著他：「你只要告訴我答案就可以，其他的我都不想聽，我不需要安慰！」

許承風面色沉靜的看著他：「有過這種想法，但的確比我想像中更早一些。」

「更早一些……明明你可以始終都可以這麼冷靜，現在這話我竟然還能聽出遺憾的味道。」左月忽然輕笑：「你今天為了我而對我媽說謊了，小舅舅，你這輩子說過幾次謊？」

許承風沉默了片刻后，直到左月再度抬起眼盯著他看，他才居高臨下的淡看著她，輕道：「兩次。」

左月怔了一下。

「第一次是小時候和俄羅斯黑-幫的人走到了一起，那時候什麼都沒有，為了能好好混下去，必須割捨學業，我謊稱自己因為與美國許家的相認而必須離開俄羅斯，所以才順利離開學校，然而我並沒有回許家，而是踏入了俄羅斯邊境，走上了人生的黑暗之路。」

許承風的聲音很輕：「第二次，就是剛才在辦公室里，面對你母親的那幾分鐘。」

左月頓時咬起唇來，眼淚快要止不住，最終還是強忍著止住了，轉開頭去想要笑一下卻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

第一次說謊是為了選擇人生的路，第二次說謊卻是為了她的任性而將她護在身後。

說來說去，這場不該存在的感情里她果然因為一直都太過主動而站到了一個最錯誤的位置。

左月藏在大衣衣袖裡的手漸漸的手緊：「小舅舅，如果有一天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真的被發現了，你會怎麼做？像今天這樣讓我躲起來？你獨自去面對？還是有其他什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