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淋在身上，許承風才勉強平靜下來。

站在淋蓬頭下，看向小腹處已經不再明顯的槍口，數月之前在醫務大學門前被強行拐上車的女孩兒，在雨中驚恐又茫然的眼神一遍一遍在他腦海里沖刷不去。

許承風閉上眼，站在冷水浴下不動，任由冰涼的水從頭頂澆灌而下。

在浴室里整整十幾分鐘，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直到許承風感覺小腹下的欲-火終於漸漸消了下去，才拿過浴袍穿在身上，再在浴室里靜站了片刻后，隱約中聽見外面似乎是有什麼動靜，他頓了頓，遲疑著拉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走出浴室的瞬間，遠遠的就看見一團小身影正蹲在被他踹翻的茶几旁邊，正在撿著地上那些碎裂的水晶碎片，還有茶几上那些落到地上的東西。

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著下樓來的左月，再看見她在撿起那些水晶碎片的動作，許承風的眉宇狠蹙。

「別撿了，放下。」他冷聲說。

左月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一味的繼續低頭撿著那些碎片，然而茶几碎裂的那些碎片在她手指上割出了血，她卻彷彿沒感覺一樣，繼續去撿。

看見她手下已經被割破，有血滴落在地面上，許承風倒吸了一口氣，倏地快步走了過去，走到左月身旁伸手就要強行將她拽起來：「我說別撿了！聽到沒有？！」

然而左月被強行拽起來的瞬間，已經哭到通紅紅的雙眼頓時落進他的視線里。

許承風的神色一僵，緊握著她的肩沒有放開，卻是盯著她的眼睛，狠狠皺了皺眉。

左月的手裡竟然捏著一片碎片，地上那些凌亂已經被她整理的差不多，只剩下那些碎片還需要收拾。

她哽咽著看著他眼裡那絲冷意，再又看向他剛剛洗過澡的樣子，眼神更是黯然了下去，甩開他的手蹲下身就繼續去撿。

小姑娘似乎是真的被傷到了，蹲在地上用已經不停流血的手指去撿那些碎片，再度被割到也只是疼的顫了一下，卻沒有吭聲。

明知道她是在故意自虐，明知道她是被他的話傷到，明知道只要繼續這樣下去，她早晚都會徹度放棄。

許承風盯著她的動作，直接將地上那些碎片踹開，同時一手將她拉了起來，左月踉蹌了一下跌到他懷裡，卻是紅著眼睛僵站在那裡不動，也不主動靠向他，也沒有退開，只是低下頭不說話。

「哭了多久？」許承風問。

左月哽咽了一下，搖頭：「沒哭。」

「你當我真是年紀大了眼睛有問題？哭成這副模樣還敢說你自己沒哭？」許承風將她手中的碎片拽了下去扔到地上，同時握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看見她已經哭到紅腫的眼睛，許承風眉宇一蹙，再又看了一眼她染血的手指，臉色難看的說：「手指不疼？就那麼喜歡流血？」

「我沒想到會把你氣成這樣……」左月對於他冰冷的目光，有些害怕的向後退了退，小聲說：「剛才在樓上聽見樓下有動靜，我跑下來的時候就看見茶几變成這樣了……」

許承風：「……」

「我以為只是小任性了一下，你最多是一天不理我，可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討厭我，討厭到被我親一下就……」左月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浴袍：「小舅舅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臟特別噁心？」

許承風無語。

他要怎麼跟這個小丫頭解釋他自己的情緒？

無聲間他緊握著她的下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左月被他捏的很痛，卻是不說話，只紅著眼睛看他：「這麼久以來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容忍著我，照顧著我，我以為你對我起碼也是喜歡的，只是礙於道德的束縛血緣的關係，所以不想跨越而己，我以為只要我死皮賴臉的不停纏著你，你早晚都會妥協的……」

「可我沒想到會讓你這麼生氣，這麼討厭我……」

「小舅舅，以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對不起……」

左月一邊說一邊忍著下巴上被他越捏越痛的痛楚，臉上疼到發白，卻沒有吭聲。

許承風忽然放開她，沒有說話，而是拽起她的手，看向她被割破的手指，直接強行拉著她坐到沙發上，看也沒再看向地面碎裂的茶几碎片，以眼神警告她不要亂動。

沒多久后，許承風拿了紗布和傷葯過來。

似乎和左月接觸之後，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地包紮傷口這種事情已經也變的如此順手。

左月坐在沙發上不動，紅著眼睛看著許承風幫自己上藥的動作，吸了吸鼻子。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沒必要拿自己的手出氣。」他的聲音清清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我不是出氣。」左月小聲說：「我是覺得，既然禍是我惹出來的，是我讓你這麼生氣，害得你氣到踹翻了茶几，我就應該收拾一下……但是我沒想到那個碎片會這麼鋒利……小舅舅，我沒有要用流血的這種方式威脅你，強迫你心軟的意思，我……」

「我知道。」許承風淡道：「你不是那種人，我知道。」

左月的眼睛紅通通的看著他：「我以後再也不會那樣做了，小舅舅你別再生氣了行不行？」

聽見小丫頭口口聲聲的求他不要生氣，紅著眼睛道歉。

許承風卻仍然是說不出話。

他哪裡是在生氣？

如果真的是在生氣，恐怕也是在氣自己竟然會真的對她動了邪念。

氣自己只是因為一個吻就對她有了欲-望，眼前的左月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她不懂事，難道他也不懂事？

「不生氣。」他輕聲說了一句，然後將她的手指舉到自己嘴邊吹了吹，再看向她委屈的眼神，皺眉道：「疼嗎？」

左月搖頭：「不疼。」

沒有心裡疼。

剛才她下樓的時候看見滿地的碎片，只覺得彷彿最恐怖的事情在她眼前發生。

她真的沒想到他會氣成這樣……

她當時特別害怕，怕他忍無可忍到棄她而走。

她只想趕快清理現場，免得他洗過澡出來后看見那些碎片，又想起她強吻他的事情，只是企圖讓他消氣。

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他上藥，被他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