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S市。

當軍用直升機下落在豫園後山寬闊的草坪。

一行人下來。

陸墨沉甩掉軍褲腰帶，大步走在前面，季斯宸來了，靠在豫園的門口，修長勁腿搭著台階，咬煙眯眼，接過了軍用指令器，低沉渾厚的問，「搞完了？」

陸墨沉抿唇沒回話。

季斯宸視線一瞥已經看到後面的男人——江城禹。

跛著雙腿，纏得像木乃伊，依舊高大，被他兩個馬頭仔攙扶著，像死又沒有死。

季斯宸的敵意，捻在眼底。

陸墨沉按了按兄弟的肩，低聲說，「剛走了女人，都別起衝突，你閃。」

季斯宸一窒，挑眉冷問，「那個可小的女人？叫蘇……」

「嗯。」陸墨沉的臉色並不好看。

沉重。

站在門口，捏了捏眉心，深邃眉眼沉鑄，在想踏進這門扇，他要說什麼，他該說什麼。

也許，一切都不用說。

裡面的門，已經嘩然打開。

是家裡的傭人阿嬸。

「先生！」

客廳長廊寬敞筆直。

雲卿聽到聲音馬上從病房室跑出來，還擠著拖鞋，難得一次披頭散髮，素臉淡白。

她見到陸墨沉的那瞬間，腳步驀地停止。

心跳彭隆隆，彷彿碎鼓，漸漸敲碎了她的血液。

雲卿有點恍惚的瞪大眼笑，「老公，其他人呢？」

她假裝滿心歡喜，可眼神也是真的期待。

陸墨沉高大筆挺地立在那裡，聞言也是猛地一頓，單手插袋，他眉目緊擰。

「人呢？」雲輕笑，走兩步，「我是說家玉……」

陸墨沉五官綳冷。

面對妻子的質問，他無話可說，只有夠冷酷的眼神。

他在這種情況下，從來不會隱瞞，他認為，最直接的銳痛當下，好過長痛噬骨。

他那一瞬間的眼皮垂落，就讓雲卿知道了什麼答案。

這五天，她給陸墨沉轟炸過無數電話，他就是不接。

她想跑回澳市，可小南南和小桃子都讓她走不開。

可是……

為什麼。

為什麼啊……

好端端的人。

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老公，你別嚇我了。」她還是笑，有些猙獰。

陸墨沉平視她，動了動薄唇，依然沒說。

空氣凝滯。

猛地一下，雲卿的手開始發抖，發抖著，慢慢摸上自己的嘴，死死扯住嘴唇，最後，她捂住嘴。

眼睛閉一下，眼淚就掉下來。

她又看到了陸墨沉身後，慢吞吞走進來的那個男人，面無表情，渾身刮傷，好像一具屍體。

雲卿在那一刻，『啊』地嘶叫了一聲，打挺就沖了上去。

陸墨沉始料未及。

人影嗖地一下已經竄到身後。

「你這個混蛋……你這個天殺的，你還我家玉，你還給我！王八蛋……」

廝打，揪扯上去。

尚龍都驚了一詐，這瘋女人。

他還沒上手。

大佬甩掉一根乖張，一時就揪住這女人的手。

前面姓陸的男人也馬上走回來，「雲卿！」

「她就是跟了你，才變成這樣！你無惡不作，報應就到她身上，她去哪了？她去哪了啊！！」

她一巴掌真要扇上去。

江城禹根本沒放在眼裡般，惡骨無神地盯著她。

手指骨三分力，已經把她脈門按住，他心中滔天的火，嘻嘻笑地徹骨寒冷，「老子把她交給你，是要你看住她，你看住了嗎！」

吼聲震天。

雲卿瞪得刺紅的雙眼，更加失控咆哮，「她說他愛你，要和你同生共死啊，王八蛋！她那麼傻，捨不得你屍骨無存，她跑出去了，王八蛋！！」

江城禹猛地，豁然窒息，表情僵硬到極致。

那雙眼翻滾如熔漿，燒碎了心魂，連靈魂都震穿。

漸漸地，英俊冷目上的表情，又灰暗到極致，再無神采。

雲卿衝破不了情緒上那層絕望，發瘋拚命地網上廝打，陸墨沉一身震喝，「夠了！」

她就嘩然倒在地上，雙腿跪曲，像是驀地失去了所有力氣。

雙手捂著眼，嚶嚶顫顫地哭出來，「家玉……騙子，你這個騙子，我恨你，是我放你走的，你也是個混蛋啊……」

「寶貝。」陸墨沉神色一緊，擰眉，馬上扶起她，知道她傷心過度，他心裡有火，「鎮定點，你不是最理智的嗎。還在哺乳期，你幹什麼！」

雲卿被他摟到懷裡，嘶聲痛哭不止。

屋子裡再無人說話。

只有阿左和尚龍陪著那尊艱難站許久也不曾動過的雕塑。

姓雲的這個女人倒是好，痛哭流涕只有她舒暢。

可是男人啊，男人更慘，他剛錚鐵骨，卻無法表達出自己的眼淚，所有事只能沉抑。

事情的最後處理。

阿左和尚龍把大佬強行抬進了北仁醫院，找姓雲的女人那個師兄做膝蓋復原手術。

雲卿哭暈，到天黑，醒過來，眼神無力，只問陸墨沉一句過程。

陸墨沉回答，炸飛墜海。

雲卿的眼淚又決堤，望著那團黑暗，「她的屍首都找不到嗎？啊？」

陸墨沉壓著墨眉，看向一旁，晦暗醇厚的嗓音，「搜救隊用專業搜救整整五天，那片海域為小圓形，可是無果。寶貝，你要知道海有多大，有多深。當然，現在我也沒撤回部隊，江城禹自己的人馬也在，那都是澳市本地人，更熟悉海底地形。」

雲卿埋進被子里，淌濕枕頭，無聲無力，「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蘇媽媽說，以後過年過節，我怎麼撒這個謊，天哪……她這小半輩子幸福過嗎？全是苦，最後還這麼走了……老公，如果水水晚上來了，你千萬要先瞞住。」

「我知道。」陸墨沉俯身上/床，修長的身軀緊緊摟住她。

……

陸墨沉說，江城禹跟著來S市是要把兩個孩子接回去。

可雲卿鬱悶的是這個混賬，來了都五天了，癱在北仁醫院裡，連他的影都沒見著。

南南的疝氣好轉了一點，生下來不到十五天，還呆在恆溫箱，體重上漲幅度不明顯。

師兄說，必須滿滿調理，可能要呆滿恆溫箱一個月，才敢放出來試試。

兒子都這樣了，那混賬男人也不見一見。

什麼個意思。

雲卿滿心都是意見，一天天的等不來里，越發替家玉這個傻妞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