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有錢？」蘇媽媽跳了跳眉，「都怪小謙那個不爭氣的！他都和我交代了，你拿了12萬，囡囡，你別傻，這兩個月蘇謙的工資我都讓他上交了，你遠在他鄉的，我到時打給你，留點錢應急。」

蘇家玉不和媽媽嘮這些，她笑著問，「對了，蘇謙呢？」

「混帳東西目前倒還安生，我催著他找了份工作，就北區的一個金融小公司，我親自去看了，雖然不懂，但看著還挺靠譜。」

「什麼公司？」

蘇媽媽找名片。

「對了，今天周末不是嗎？」

「是啊，混小子在家裡睡懶覺，你回家剛好能看見他。」

母女倆邊聊天，買了菜，邊上樓，蘇謙從門裡鑽出來，「我靠，姐？！」

「你穿衣服！這孩子咋咋呼呼的。」蘇媽媽訓斥。

蘇謙不理，跑過來很高興，「姐，你怎麼回來了，我去，你肚子長這麼大了，你慢點走，我給你拿鞋。」

蘇家玉笑了笑，「我要喝水。」

「媽，媽，我姐要喝水啊……」

「知道了，正燒著呢，吵什麼吵。你一上午在家不知道燒點水？渴死你行了。」

「你老罵我幹嘛？近的就嫌，遠的就親，我也改邪歸正了，你能不能給我點好臉？」

蘇家玉在外面聽得笑，摘了小貓掛件上的圍兜，就像小時候幫忙料理家務那樣，走進廚房，得心應手。

拍了拍蘇謙寬展的背膀，「當然是你不懂事才說你，行了，蘇少，懂事點。」

「嘁。兩個女人一台戲。」

蘇媽媽刨著蘿蔔皮，也笑了，一家總算和樂融融，別的事，誰也不去想，先珍惜這短暫難得的團聚。

「包餃子？」

「你姐餓了，餃子太久，媽給弄點羅卜燉肉，給她舟車勞頓順順氣，再弄點小餅子。」

「沒事，媽，就包餃子，我能呆一會兒。」

「怎麼，晚上不過夜？」蘇媽媽有點失落，「我還以為你得到准許了，回來能住上幾天。」

「是得准了，不過，小桃子不還病著嘛，我一點也不放心。」

蘇媽倒是點點頭，「我們蘇家的小心肝，你多費神。」

蘇謙大力揉面，望望蘇家玉，揣測著問，「姐，你一個人回S市的？孕婦出走那大佬他放心嗎？」

「啥大佬？」蘇媽媽沒聽明白。

蘇家玉立刻看向蘇謙！

蘇謙悶了一下嘴，又轉換問題，「那今兒誰送你來花縣的，總有輛車吧？」

「你問這麼多幹嘛？」蘇家玉不願意說。

怕多說多錯，要媽媽知道那三人就在隔壁街，媽媽不明白江城禹的身份，不定會傻兮兮客套的去請。

真見到江城禹，那凶樣，媽媽肯定會產生看法。

這也就是，剛才蘇家玉害怕他真的跟她回家的原因。

蘇謙趁蘇媽去房裡拿東西，立刻八卦蘇家玉，「是不是那個大佬一塊來的S市？姐，你告訴我沒關係嘛，咱們瞞著媽就行了。」

「你要八卦這些幹嘛？」蘇家玉沒好氣。

「大佬啊，不好得罪，他既然送你回來，你不請他上來坐一坐，你多不近人情啊。到時候大佬生氣了，我怕以後受苦的還是你啊，再說，這孩子是他的吧，他會要嗎？你想啊，你們都倆孩子了，這不是羈絆啊？你下半輩子和他能摘乾淨嗎？萬一這奇迹來了，你一朝成為大嫂，這次不也等於大佬拜見了岳母了嘛？」

「你胡說。」蘇家玉斥他，腦子裡卻閃過『大嫂』兩個字，覺得特別陌生。

她從沒肖想過什麼。

此刻卻有些怔住，大嫂？那就意味著，會嫁給他。

嫁給他？

她猛地甩甩頭，腦子裡又立刻鑽出何楚楚那張冷艷跋扈的臉。

緊閉了下眼眸，她心裡十萬個清楚，江何兩家的聯姻比鐵板釘釘還確定，早已經是執行中的聖旨。

「你別說了，我和他是契約關係，一個合同而已，媽應該告訴你了。我把他帶回來，成什麼樣子？自己蒙蔽自己嗎？如果給了媽媽希望，那日後我和他人財算清，得讓媽媽承受多大的失望？我心裡知道，我這輩子難嫁人，所以我也從不答應媽媽說相親，不給她希望，她就不會失望，她就能慢慢接受現實了。」

「你這是鴕鳥理論。」蘇謙年輕氣盛地反駁道。

又很心疼他姐，他用力把麵糰捂住，手指捏緊，「蘇家玉，你放心了，等我好好賺夠了錢，我給你找好男人。人他媽這輩子，就是要家底足，我算看明白了。」

蘇家玉笑著揉他頭，總算有一絲安慰，幽幽道，「是，婚姻講門當戶對，不是勢力，是有它必然的道理呢。」

「行了行了，別老氣橫秋了……」

一頓餃子，做到下午三點。

蘇家玉注意著手機，一直沒有來電，她很放心，跟媽媽和弟弟把午餐補吃了。

蘇媽媽收拾餐桌。

蘇家玉把剩下的餃子，五十多個裡挑了二十多個，悄悄打包了，剩下的弄散點，別被媽媽發現。

她正不知道找什麼借口出去一下。

蘇謙說要給女同事修電腦，馬上要走。

蘇媽媽嘮叨，「修什麼電腦，每個星期都修電腦。」

蘇家玉看向弟弟。

蘇謙撓撓頭，「老媽子，你懂就行了嘛！回來小城，我很無聊，再不把妹，日子怎麼過？」

「你這人。」蘇家玉微微紅了紅臉，「正經的找個好女朋友。」

「暫時不找，情殤沒好呢！姐，我看一下你的皮夾款式，老泡妹，也得送點禮物。」

蘇家玉吹口氣，無奈的拿出來給他。

他接了個電話，急匆匆要出門。

蘇家玉把保溫盒放在自己的大包里，借口剛好一起出去，「媽，那我也下去消消食。」

「囡囡，你在家裡躺躺，等晚上不是還要坐車？」

「不用啦，我上午睡了一覺。」

蘇媽媽出來，給女兒遞把傘，「這天太陽毒，你孕期注意防晒，曬多了斑全出來了。」

「我知道。」蘇家玉笑，雖然不愛打扮，不過女孩子精細的方面，從小都是媽媽手把手教的。

初夏衣衫薄，蘇媽媽不知道怎麼突然注意到女兒脖子上一個紅色痕迹。

再看，露出的手腕上也有。

當媽的是過來人，剛才還真沒注意。

蘇媽媽撐了沉眉。

蘇謙等在電梯口，催促，蘇媽媽罵，「你先走你的！」

蘇家玉被媽媽拉住，還不明白。

蘇媽媽默然地嘆了口氣，眼神矜刻，也不說別的什麼多的，只是細聲吩咐，「囡囡，你懷孕了就注意一些，別總叫人佔了便宜，不光對孩子不好，對你也不好，你……知道嗎？」

「阿？」在媽媽面前，每個孩子都是傻女孩。

蘇媽媽說，「不能依著他胡來，那種事，越多，吃虧的越是你，會在身子上顯現出來，你以後還怎麼嫁人哪，傻孩子。」

蘇家玉澄澄著眼眸，猛地一僵，頓時臉漲紅了。

她只不斷地低頭，細手捏緊傘，「哦……哦。」

「從小就給人欺負的份，哎，去吧。」

蘇家玉跑進電梯，門關上，她捂著駝紅的臉，一會兒又有點難過。

媽媽說的對。她對男女事，很保守，但沒有主見，也沒有很仔細的計算得失，掙扎不過他，就只能從了。

是的，這事上，吃虧的肯定是她。

但她沒想過，以後會嫁人。

也從沒想過，經歷江城禹之後，她還會不會經歷第二個男人？

她潛意識裡，已經漸漸形成一個不會的意識。

因為，因為……

懵然地咬著唇發獃，腳步已經近在眼前。

花園裡面，那三個人居然還在，非常聽話地沒有把甜品屋拆了。

江城禹……竟然在看書？！

蘇家玉簡直難以想象，微微張大了嘴。

不過一秒鐘，她就看清楚了，拿書拿倒了：「……」

扶額，果然，只是遮太陽吧。

阿左和尚龍都不見怪不怪了，大佬看書，多半也就是遮擋太陽，強光線。

蘇家玉給阿左的本來是基督山伯爵，還被大佬有模有樣的搶了去，結果看著看著，書都倒了。

「大佬，上面有蘇小姐小時候的筆跡，你看到了嘛？字很秀氣，小時候是語文課代表吧？」

「噗！老子記得老子混九龍的時候，追過一個課代表，大胸，好清純。字也好看。不過大佬，他認得全嘛？哈哈！」

阿左攤手，「不少英文，大佬加油。」

那男人俊美沉意，邪著眸一路看下去，無錯，他倒著看書。

卻把女人倒立的字體，一行行印進眼帘，就在剛才，江城禹是很訝異的，她居然也喜歡基督山伯爵？

薄命女，還見多識廣，喜歡復仇的故事搞咩？

她在一行行書下劃了線：

【如果你渴望得到一樣東西，你需讓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邊，它就是屬於你的，如果它不會回來，你就從未擁有過它。】

娟娟字體在旁邊寫道：愛情……它就是這樣吧，不過我還不懂，今年我16歲，卿卿已經有了顧湛宇，但我不想早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加油。

那字里透出的小女孩心性，彷彿有一張青嫩的面容，浮現眼前。

江城禹夾著香煙的手指，摸過，濃深眼底，眯了起來。

他往後翻。

179頁第三行，他最喜歡這書本的一句卻是：

【只有血才能洗掉世間罪惡，以及名譽上的污點。】

他看真正的復仇，所以很喜歡這本書。

她是因為什麼，喜歡這本書？或許她什麼書都看，好讀的女孩子。

同一本書，她和他都中意，卻喜歡了不同的地方。

原來他和她，還有過這種奇妙的『交集』。

江城禹拿煙來抽，眸暗得深沉，鐫意，反覆揣摩，這人生中在書里相逢的、好似他們兩人建立起了一個共同點的，別樣心緒。

「江先生，我回來了。」——蘇家玉推開了柵欄門。

他輕悄悄，把手中書落地桌上。

仰頭，又是那副吞雲吐霧的欠揍樣，鼻孔朝天，也不願意理人。

「哇，有點香啦？」尚龍有聞到什麼。

蘇家玉捂了捂包，站在桌子一側，看了眼那男人，「江先生，我找你說點事，這外面吵，不如你跟我去裡面？」

「什麼屁事？」他吹一口煙霧，頭都不扭。

所以，都看不到她嘴角的淡淡笑顏。

但她不知幾多膽大，竟然走過去，拉起了他精瘦的臂彎，「你來一下呢，江先生。」

「搞什麼鬼？」他一臉不耐煩。

卻還是，高大的身軀，懶懶洋洋站起來了。

被她拉著，漫漫往屋子裡面走。

甜點屋後面有庭院，兩條凳子是老闆家裡人坐，此刻沒人。

蘇家玉拉著高高大大的男人，走到那邊，見他不坐，她微微按著他肩膀坐下來，低頭從包里踏出一個淡雅的瓷器保溫盒，打開來，是排列整齊的十幾個餃子，白白的，很飽滿，一股騰騰香氣冒開了。

她嘴角有點點笑容，「我想著一下午了，江先生可能會餓……那個，我媽媽手藝比我還好，也想給你嘗嘗，就偷偷拿出來了，你，吃一個嘗嘗嗎？」

江城禹望著餃子，一共二十個，男人面無表情地挑了下眉，又盯著她。

開口，「你至於？這點東西拉著老子進來？偷偷摸摸，又不是搞你，還躲到後院？」

蘇家玉紅了臉畔，被他沒遮沒攔的話，也是有些窘迫，「裝不下多的，我怕阿左和尚龍看到了也想吃，不給他們嘗嘗不禮貌。那不是……想著江先生你飯量比較大嗎？」

江城禹：「……」

看奇葩一樣看著這女人。

眼底略過一道暗光，這他媽是嘲笑他吃食多還是怎麼地？

不過挺老實的，也會熱乎人。鄉下餃子就鄉下餃子吧。

薄唇邪肆，慢慢勾起了一道弧度，他掀眸盯著她，仔細問，「只給老子吃的？專門的？」

「嗯，給你留的。」

那四點的陽光，從她額頭下來，整個額面都白凈，笑容也溫柔。

他用筷子捅了一個，卻塞到她嘴裡，然後眯眼，驟然俯身含過去。

「唔……！」蘇家玉鼓著腮幫，連餃子和唇都被他全吃了，她紅著臉，又被他一手按住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