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玉不敢問，怕問了他反而反悔。

他是那性子。

但她立刻熱絡地指起路來，「尚龍先生，你走的還不算特別遠，能回去的。你在下個服務站……嗯，對，就是城北服務站倒車，往西南方向，那裡有花縣的近路，我們不走309國道了。」

「哪個？」

「你加速。」

尚龍一踩油門。

十幾分鐘到了服務站，果然西南方向有一條岔路，柏油高速。

「對，往那裡去。」

「一直走？」

「是的。」蘇家玉挽起頭髮，笑顏顏，「沒關係，你開，我會一直看路的。」

「多久到啊？」尚龍皺眉。

「一個小時能行了。」

阿左在後視鏡里看她舔舔唇，低頭將一瓶水遞過了空隙，但默默地又把瓶子轉了方向，「大佬……」

蘇家玉倒是接過，對阿左微笑一下，親自扭頭遞給那四仰八叉的男人，他腦袋后靠，短髮冷冷厲厲，一點不亂，一時看不清他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了。

等蘇家玉再靠近一點，卻發現他正眯著眸，懶淡淡的看著她。

目光，有點幽深。

她似有點羞，頓了一下，還是溫笑，「江先生，你喝水，還有一個小時呢。」

江城禹不冷不熱地瞥她，笑顏婉婉，就這麼高興了。

他慢吞吞地奪過了水，不講一句話。

蘇家玉靠回去，又問阿左要了一瓶，自己也喝。

尚龍的車開的加速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抵達花縣。

車停在一條午後安靜的小街邊，雖然是縣城，不過也不是特別土，尚龍看到那邊還有大商場。

蘇家玉指了一下路，「第三個小區就是我的家了。」

她眉梢眼角，淡淡柔柔中都掩飾不住那振奮，眼神通亮，「因為這車太打眼，我就想，停在這邊算了。」

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男人。

江城禹擰著眉峰，很是嫌棄地掃了眼外面。

阿左先下車，為大佬開車門，大佬先看地上的路，青石板的？

蘇家玉見他不下車，低聲介紹，「花縣是古縣，人土風情比較江南，石板路是我們這邊的常用路，江先生你不要覺得奇怪，澳門大三巴那裡也是條紋路。」

他扭頭來，「能比嗎？」

「……」蘇家玉不和他抬杠。

總算下了車，迎著烈日，他眉峰皺得有些擰結。

尚龍看大佬眼色，直接問了出來，「姓蘇的小姐啊，那你是把我們扔在這裡了？」

蘇家玉指了一下，「我媽有時會在老年服務中心，我先去那裡找她。」

至於他們幾個，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帶回家？

三個粗大男人，要把媽媽嚇死了。

而且，蘇謙也在家裡的。

她看了眼江城禹，眼神溫順的徵求意見，「街的那頭有一家很安靜的甜點太陽椅……」

「大佬，要不要買點東西啊，我看那邊有珠寶櫃檯。」

「買搞毛？」江城禹掀眼。

阿左咳嗽兩下，一頭黑線小聲的教導，「拜見老人家嘛，大佬你沒經驗，送禮表示你很高端文雅，我們斯文人一般這麼搞的，雖然大佬你不是斯文人，但斯文有時用一用，很給臉的！」

江城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阿左漸漸閃到一邊。

大佬透黑的眼底，有一股阿左看不懂的要笑不笑，有點錯覺，大佬這抹笑，有一絲淡淡而風雅的諷刺。

阿左閃了閃神，就聽見尚龍講，「大佬，你不會真要隨姓蘇女人登門吧？」

江城禹站的冷厲，諱莫如深不說話。

蘇家玉緊張的看著他。

尚龍又換粵語講，「你又不是這家女婿，登門幹嘛？鬧笑話嘛，而且你看姓蘇女人的臉，寫的不願意，大佬，怕我們黑社會勢力砍門啦，不去不去。」

男人的暮光，冷銳漫漫，晃了眼那小區，很快撇到一邊，話是沖蘇家玉講的，「你還杵在這裡幹嘛？」

蘇家玉猛地，心裡落了半截。

他不去了。

她好應付很多。

她點點頭，「哦哦，我馬上走了。」

他轉頭就上車。

蘇家玉馬上攔住，撿起剛才的話，「我恐怕要耽擱幾個小時，勞煩江先生你一直在車上呆著，會悶。這樣子，那邊有一家很贊的下午甜點花園，你們若是不嫌棄，跟我走，那樓上還有高級賓館，我去開個房間。」

她說完，微笑帶路。

江城禹啪的踢上車門，走她前面。

蘇家玉摸了摸被風吹亂的頭髮，感覺他好像，有點不高興呢？

她快步跟上去。

街頭街尾的距離，一路她都點頭微笑，雖然不是很熟悉的鄰居，但小時候都是看著她長大的，有些店鋪，十幾年沒變過。

「嗯，環境不錯呢。」阿左很捧場地誇了一句。

蘇家玉給開了門，裡面是遮陽傘的一把把沙發茶座，她招呼過來老闆，是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女孩，兩人擁抱了一下。

尚龍輕佻的盯著那女人看，扭頭跟大佬嚼舌，「我發現，這地方是不是都養一種女人啊，一看就適合當賢惠主婆。」

「……」

他大佬完全不理他。

蘇家玉點了一些茶點，又去裡面拿了幾本書出來，笑著介紹，「這原來是蔣阿姨的店，現在她女兒繼承了，從我初中的時候開的，月月和我是同學，那時候我每天下午放學都來這喝奶茶，做作業，看看書，等我媽媽下班，弟弟的小學就在對面，我接弟弟也很方便。」

江城禹巡她淡眉笑眼，眸光靜靜朝外看，對面果然有花縣二小的學校。

他坐著，長腿交疊不動。

「我怕你們無聊，這幾本書是我讀書時反覆看的，挺有意思的，推薦給你們……」說到這，蘇家玉遞給阿左一本，等手中第二本要遞給江城禹時，她有點卡殼了，臉蛋有一層窘迫，手又伸回來，「呵呵，我忘了可能江先生不喜歡看書的。」

阿左和尚龍齊齊抬眼。

齊齊看向了大佬。

然後，齊齊地低頭。

最後，同時捂住使勁憋的嘴，不笑！

那男人就盯著蘇家玉。

蘇家玉感覺又得罪他了，戳他短處，大老粗一個。

不過下一秒，她再次錯誤了。

因為她順手之下就把書遞給了尚龍。

這下，輪到尚龍的表情青黑僵硬：「……」

硬邦邦的吼，「你給老子幹嘛，姓蘇的小姐？！」

蘇家玉猛地打顫，收了回去，然後默默看向唯一的文化人，阿左，「那個……阿左先生你看吧。其實屋子裡有電腦配置，若是真的無聊，你們兩就看看喜劇。」

「你以為我們沒文化到只適合看逗樂子的喜劇？」尚龍橫起眉毛，「老子也看得懂日本片的，歐美片也不在話下啊！」

蘇家玉抿抿唇，柔臉別向一邊，因為她不是聽不懂，有點紅了臉。

茶座的其他顧客看了過來，笑嘻嘻的。

江城禹一把擰住尚龍的耳朵，按到桌面上，差點揪斷。

「嗷！嗷嗷……」

「走吧！」他斜眸，淡淡掃過她。

蘇家玉摸摸衣擺，跟他比了個電話的小手勢，「謝謝江先生了，那你有時隨時打我電話，我回家看看媽媽。」

他又躺到椅子里，修長的腿擱到桌面上，一副慵懶。

蘇家玉轉身，感覺是放了『三個小朋友』在託管所……

囧……

她往老年服務中心走，腳步甚是雀躍，到了門口看到了蘇媽媽，心都喘起來了。

她輕輕走進去，「媽……」

蘇媽媽猛地回頭，屋子裡陰，外面太陽，她有點花眼，也懷疑自己花眼了。

直到旁邊有鄰居吆喝，「你囡囡啊，娟子！」

「家玉？」蘇媽媽放下藥包，跑了過來。

「媽，媽……我回來了。」她將媽媽抱住，這一刻不知道是什麼心情，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囡囡，你這孩子，你大老遠回來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給媽呢，你這……」

蘇媽媽立刻感覺到她的肚子了。

兩人鬆開。

其他街坊也看到了蘇家玉的肚子。

蘇媽媽家教嚴格，家風很緊，有些事她一口都沒說，攬著女兒馬上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蘇媽媽探了探她的脈搏，又看向肚子，「小了點，你沒跟媽說實話，胎檢都正常嗎？」

「總共才兩次胎檢，是正常的，我也能感覺出來。」

「小桃子呢？」

「跟您說過了她在住院。」

「是啊，也不能回來。」蘇媽媽擦了擦眼角，「我可想外孫女。」

「那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那個男子準的嗎？囡囡，你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啊。」蘇家玉連忙解釋，「是卿卿的婚禮，我回來倉促，就沒跟您說了，您知道的嘛。」

「哦，我知道。我托水水打了禮，不過卿卿嫁的那麼好，我這點錢也不知道能不能送上去。」蘇媽媽赧然笑了下。

「多少錢？我等下給你。」

「你哪有錢？」蘇媽媽跳了跳眉，「都怪小謙那個不爭氣的！他都和我交代了，你拿了12萬，我的天哪，囡囡，你別傻，這兩個月蘇謙的工資我都讓他上交了，你遠在他鄉的，我到時打給你，留點錢應急。」

蘇家玉不和媽媽嘮這些，她笑著問，「對了，蘇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