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醫院裡如何?」陸墨沉開腔發問。
雲卿的神思拉回來了些許,本來有點尷尬,正好有個話題可以聊了,她也沒打算瞞著他,「我本來想找白羽玲,她不在,我就找顧耀成,說了些話,大抵也是撕逼,然後我了解到一些不為人知的醜事。」
陸墨沉皺眉,不難猜想出,「白羽玲和顧耀成的?」
「嗯,他們噁心了我爸,噁心了我一家!」說到這個,雲卿還是十分氣憤。
「他們的地下情,四個月前受傷時在社交圈爆出來了。」他淡淡道。
「還不止你猜測的那樣。」雲卿摸著肚子,暗嘆了一聲,根本難以向他啟齒,「總之天理也不容他們,陸柔希的公道,我會向他們討回。」
說到這吧,她也微微轉過了身,聲音降低了些,「阿關和你說了嗎,我去了一趟顧家別墅。」
陸墨沉拿漆黑的眼眸俯視她,眼神在問:你覺得呢?
雲卿有些把不准他到底生沒生氣這個,他沒表露,從剛才一系列可以算得上『溫柔體貼』的舉動來看,應該沒生氣吧?
不過她覺得,他生氣幹嘛?她行動自由,處事也自由,頂多是冒著小西瓜的危險,這點她冒失了些,所以她還是好聲解釋,「陸柔希給我打電話,比較緊急,顧湛宇為我而死,於情於理我撇不開的,他不能再盡的責任也就落到了我頭上,何況白羽玲還是我的媽,這麼插手欺負一個原配,我也該阻止。」
男人沒說話。
他心底不吃醋,不可能!她為顧湛宇的事懷著大肚子跑來跑去,連帶要管他的媽,這份心他該如何衡量?
不過心裡吃味在心裡,為了讓她放鬆,他這點壞情緒擱在一旁也就擱置了。
她更要緊。
陸墨沉便瞧著她,低醇無比的開腔,「你要幫忙,一副熱心腸我不反對,我顧慮的是你的身體,及腹中的孩子,我不同意的是你過於蹦波勞累,而不是事情本身,不至於那麼小氣,所以得到結論是,這些芝麻小事我都可以為你解決,擋在你的前面,不需要你操心。」
雲卿微微張開唇,半晌無言。
心裡頭,又意外,又……有點溫暖。
他的霸道有時候,不,大部分時候,其實考慮比較周到,也是對的。
他蹙了蹙眉,嚴肅中壓低了一分聲線,細細看她,「我或許不太講理,但最終是為了事情簡化,專制有利於提高效率,直達目的,這是管理方面的準則,說給你聽有些偏頗,道理是一個道理。老子,有能力,雲卿,會為你辦好每一件事!你只需要信任,溝通,並且,不要再懼怕我的一些情緒,大男人都是這樣,你懂嗎?」
寒風呼嘯,經過兩人身邊時,卻溫和了一些凌銳的風角。
帶走他沉沉吐出的白霧,還有她有些呆愣的烏黑流光。
雲卿聽得繞了幾繞,最後她聽明白了。
這麼個深沉內斂狂肆又很脾氣的男人,真的是……不太會表達自己,可能他此生與『肉麻』無任何關聯。
其實他想說的是,一個輕哄,一個安慰吧。
翻譯過來就是:「老子有時候耍脾氣,你不要理,不要怕,不要顧慮,老子就是這樣,不講理,拽到天下第一,但事情會給你辦好』
這簡直是最難翻譯題。
雲卿慢慢的,藏匿了撅起的嘴角,微低頭,長長的『哦』了一聲。
「哦什麼,到底明沒明白?」陸墨沉認為,他已經豁出去了,講出了這種話,傲嬌到不行的男人。
雲卿回答,「聽明白了。」
以後你甩臉子老紙也可以無視你了,不必總想著解釋一下,我可以拽上天了,是這意思?
這放下了不少身段啊。
這麼交流的感覺,也還不錯,踩扁了他,抬高了一下自己,然後天平平了。
其實雲卿從沒覺得自己沒有低他一等,奈何男人自居尊貴,惟他獨尊,臭屁也臭屁慣了,他既然能認識到,還是可嘉獎的。
她盯著地面,噓聲的笑。
「在笑什麼?」男性低沉的聲音問她。
她的腦袋因為離得近距離,就像埋在他的胸膛前,烏黑的頭髮淌下來,摩擦著他大衣的領子,好像在沖他撒嬌撞他的胸膛。
他喉結一動,眼中意動,一時就沒克制住,大手抬起,包住她的後腦勺往前攏了一下。
雲卿的額尖真的撞到了男人堅硬的胸膛,一股溫熱和好聞氣息。
她懵了下,鼻子和唇堵在他的白襯衫上面,有點窒息,伸手推,就碰到了他的大衣,底下是一片灼熱的胸肌。
她燙到般,叫了一聲,立刻縮。
陸墨沉沒得寸進尺,手上的力度鬆開,偷了一個簡短的投懷送抱,他嘴上還人模狗樣,嚴肅道,「別動,你頭上有蟲子。」
「啊!蟲子?」雲卿嚇到,抬手就去摸,「在哪裡?」
女孩子最怕這些東西了,男人慣用的耍流/氓技倆。
「冬天怎麼會有蟲子?」雲卿機智反應過來。
「……」是啊,冬天沒蟲子,男人立刻沉眉道,「看錯了,一個鞭炮紙。」
鞭炮紙?
雲卿低頭,轉身看路面,誰放過鞭炮在這裡嗎?
陸墨沉:「……」
暗暗地捏了捏眉心,碰上智商在線的女人而非包子,真的是『鬥智斗勇』,在露餡之前,男人趕緊隨便指了下前面,「那邊有吃的!」
這下,雲卿抬眼睛比光速還快,反射性的反應!
街邊四衢八燈,路還給堵著,一點進步都沒有,醫院兩邊通常有很多飯店,此刻霓虹閃閃都在門面大開。
雲卿看到飯店,就想起肚子餓了。
賓利卡在車中間,阿關搖下車窗看著路旁大老闆和未來老闆夫人,真是俊男美女,舉世無雙的養眼。
陸墨沉吼了句,「看什麼。滾下來,去找一家乾淨衛生的飯店。」
阿關:「……」
就看不得他閑著!又不是我讓你兩個風餐露宿在大馬路,還不是某些人處心積慮壓馬路的約什麼會!
棉襖都來不及套上就滾下來了,阿關穿過馬路去找飯店。
陸墨沉回頭,瞬間又是另一幅低醇的語氣,「在這裡等一等,不冷吧?餓了我們就先吃了再回去。」
雲卿搖搖頭,她不冷,她就是覺得阿關挺可憐的……
人前人後,這男人也是翻臉比翻書快。
可以想見,骨子裡是多冷硬,這都是面對她時,刻意的在改著些,釋放溫柔。
她雖不承認,不過也有點吃這一套,對她寬待些,她便體會到自己的與眾不同,那就像是戀愛小女生喜愛的『特別』。
戀愛?
雲卿嚇了一跳,趕緊止住這荒唐的想法,她頂多是閑的沒事幹,矯情呢在。
鼻尖咻咻,自動的會對香味格外注意。
雲卿捋著髮絲扭過頭,四目去尋,分明是濃郁的紅薯香味,遙遙的飄過來。
她肚子一動,那小東西也像是聞到了,開始懶懶的翻了個身,翻身的胎動最大,雲卿趕緊不動,伸手想找個樹榦。
陸墨沉察覺到,高大的身軀俯下來,皺眉問道,「怎麼了?」
「它翻身。」雲卿指了指肚子。
陸墨沉的大手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住了她的細肩,一時看她攥眉緊眼十分難受,他有點惱火,便低頭去說那小玩意,「你別鬧你媽了,她難受!大馬路上立正站好,別翻!」
那聲音吼得可大了,又沉。
雲卿都被震到,更不用說肚子里的小西瓜,頓時安靜了一點,緊接著是更大的動靜。
「唔……」雲卿痛得矮下身子,青絲垂面,遮住緊咬的紅唇。
「踢你了?」他黑臉。
雲卿點頭,「你幹嘛凶它。」
「我……」老子特么不是緊張你么,哪顧得上孩子。
陸墨沉都不知道怎麼辦了,一時愣頭青似的慌亂,大掌張開想貼向她的腹部,雲卿攔著,免得小東西越發忤逆,慢慢的它就沒動了,不過還在揮著小拳頭晃蕩,雲卿趕緊說,「麻煩你去買個紅薯,我估計它想吃紅薯。」
陸墨沉皺眉,買紅薯沒關係,但這教育方法不對啊!
在老子面前這麼橫,還要千依百順了?
他肅著一張冷硬的俊臉,蹲下來,身形峻挺,大衣著地,指著那肚子,「認錯!誰縱容的你,生下來不揍你,陸家沒這規矩千依百順的跟你講清楚……」
雲卿:「……」
逞什麼威風?幼稚不幼稚,跟它講道理講得通嗎?這麼小丁點能明白嗎?再說你講的贏嗎?
吃苦的可是她!
她黑著臉拽了一把他的大衣。
男人趕緊吼司機下車,那麼一輛耀眼尊貴的賓利就違章停在路邊,擋住了後面一排車往前蠕動。
陸墨沉可不管,司機唰地跑過來了,伸出雙手想扶住雲小姐,可是吧,看大老闆殺人般的眼神,又縮了縮,有些拿不準道,「我我、陸總,我該幹啥?」
陸墨沉起先想揮手說,趕緊去買幾個烤紅薯過來!
不過立馬,情商就飆升了,低冷的開腔道,「給我看好她。我走開一會兒,扶她到樹榦邊靠著或者進車裡!」
大衣凜冽的擺動,男人轉過身就走,到最後跑了起來,那背影在霓虹微光下,竟那樣英俊入眼。
雲卿覺得,女孩子果然受不了某些情景的蠱惑,一百次的老套,也會上當一百次。
比如男人為了你想吃個紅薯,跑多遠都去買,那種很不起眼,可又的確是無以言說的丟丟浪漫啊。
她是挺意外的,他肯定沒幹過這種低級的事,堂堂一個總裁,從前也是養尊處優,那麼大男子主義,叫屬下去買才是正常。
結果自己拔腿就跑了,還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