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兵分兩路，我帶部隊走假方向，迷惑他們，你隱蔽點，趕緊去稻城，我聯繫軍區的張司令，讓那隊精銳直接在那等你！」

「嗯。」他一拳頭砸在座椅上，著急，心裡祈禱她等等他，可又怕她已經陷入危險。

……

稻城。

一條南下的公路上，這一片是偏高原地帶，路上沒有什麼車輛。

其中一輛不起眼的中巴里，顧湛宇微微換了個姿勢，讓她靠的更舒服點。

她閉著眼，梵文圖案的暗紅色頭巾掩住半張小臉，襯得膚色更若白雪，睫毛如羽翼般輕輕垂在眼窩下，嘴唇也白，抿著，起了些桔皮兒，從昨天下午趕路到今天，幾乎沒停歇，她的身子支撐不大住了。

顧湛宇打開水杯，拿海綿倒了點，貼上她的嘴角。

雲卿醒了，意識有些昏沉，一旦醒來她就想吐。

一個多月，孕吐竟然在這時候開始。

她強忍著，擰著兩道細細的眉，臉色到底憔悴不堪，手搭著頭巾慢慢往窗外看。

公路上有灰塵飄揚，隔了一會兒才看清楚外面，天若鏡藍，景色竟然極好，依稀還能看到遠處的雪山冒了尖。

顧湛宇壓低聲音，「快到桑堆小鎮了，我的人已經先到安排，你能洗個澡休息一下，再忍一忍。」

雲卿定了定，突然一個挺身往前弓，她迅速抬手捂住嘴，指尖發白。

顧湛宇曉得她忍不住要吐了，從衣服口袋裡拿了一個塑料袋撐開，急急忙忙笨拙的放過去，「鬆開手，卿卿，吐出來好受點！」

雲卿慢慢鬆開手，抓過塑料袋，擰眉乾嘔。

車裡有些異味，不過旁邊都是當地的村民，淳樸不計較，還有個好心的婦女送過來幾顆葡萄，用難懂的普通話笑著道，「坨寶寶了吧，幺妹吃點兒！」

雲卿回以一笑，嘴裡酸，確實有點想接過來。

顧湛宇卻嚴厲阻止了，那個婦女尷尬的縮回去，雲卿扭頭。

顧湛宇把她扶著坐好，拉了拉她的頭巾，「不宜接觸任何陌生人，卿卿，等下我給你買。」

「這丈夫真是，老婆懷孕了還帶來旅遊嗎？」周圍有嬉笑的聲音。

雲卿垂下眼睛，看了眼顧湛宇，他緊繃著臉，在注意車頭車尾的乘客。

車到站，顧湛宇牽著她下去，她的腿腫的很難走路，顧湛宇就背她。

出了車站，顧湛宇左看右看，租了一輛黑車，把她抱上去，雲卿隔著車窗看街頭巷尾，很有當地特色的民居，家家戶戶房樑上扎著彩巾，這裡安安靜靜的，女人穿藏裙，男人著裝正常，來來往往步調悠閑。

她想來的，差不多就是這種地方。

顧湛宇見她似乎有了些意識和精神，心裡鬆了松，也不打攪她看風景。

她還問了句，「這就是桑堆小鎮？」

「嗯，我們住的地方在前面不遠。」

到了那個地方，顧湛宇領她下車，警惕的看了很久，才帶著她繞了集市，來到客棧。

他的人等在房門口，這是這小鎮最好的客棧，最好的房間，很安靜，房間裡面在燒水，顧湛宇找了個女孩進來，此後這點她洗澡。

雲卿進門時就看到顧湛宇和好幾個便衣保鏢在說話，他鎖著眉頭，情緒壓抑，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她什麼也不問，已經改了路線，東躲西藏了。

洗完澡出來，顧湛宇果然就把葡萄買來了，買了很多，雲卿覺得他這方面做事很笨拙，其實好像男人生活細節上都很笨，比如像他也是……

心頭一落，她又垂下目光，這幾天心一直很靜，什麼也沒不去想的。

今天卻不知道怎麼，孕吐還是什麼原因，雲卿抬手無意識的按了按胸口，這裡一直突突的，很不安穩。

也許，危險終於臨近了。

搭著孕吐的功勞，她還吃了一些葡萄，但是晚飯吃不進去，身體又瘦了三兩斤，也沒辦法，吃了就要吐。

顧湛宇讓她睡覺。

她問，「不趕路了嗎？你確定安全了？」

顧湛宇避開眼眸，只是望著她小小的臉上突出的兩個大眼眶，怎麼也於心不忍了，再趕路她出事了也不行。

他撫了撫她的肩，「沒事，今晚讓你在這睡一覺，你好好睡。」

他也沒出去，坐在房間的沙發里，她在，他就不能吸煙，只是枯坐。

那雙眼睛里不再如那五年的冷漠，只是痴痴的將她看著，半張側臉，他眼神複雜，雲卿在入睡時聽見他捋頭髮嘆氣。

大約是後半夜，顧湛宇突然將她搖醒，小聲的喊她，「卿卿，卿卿……」

雲卿豁的坐起，她太累了，不然也不會睡著，心臟就好像一下子被人錘了一拳，「怎麼？有人追來了嗎？」

「是。」顧湛宇給她拿厚厚的衝鋒衣，緊急幫她裹上，拿了一雙跑鞋又給她穿，「我安排在小鎮入口的人說，有三輛車過來了，大約六里路的遠近，趁現在，我們得快走。」

「是誰的人？」雲卿匆忙把鞋帶綁上小腿。

顧湛宇拿了一個書包的乾糧，給她背著，他自己提了一個黑色的袋子，回頭深深看她，「還不確定，估計是那個大師姐的人，來這裡打探，鎮子小，打聽也很快！」

雲卿聽他安排，臉色若白，被他抱下樓。

客棧的後面有一條小路，兩輛車等待著，一輛車裡全是他的保鏢，他抱她上了另一輛。

車速非常快，這裡不是城市，路兩邊沒有路燈，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月光照著兩旁的田野，遠處的草原，夏蟲的夜語聲。

大約開了二十多分鐘，出了小鎮邊境，繞路南下，就是盤山公路，非常顛簸。

顧湛宇把她按穩，給她嘴裡塞了一片姜，「忍一忍，別吐。」

雲卿點頭。

而就在此時，頭頂的天上突然有很大的漿旋聲，嗖地一下好像飛機劃過。

顧湛宇緊急探出窗外，天空中果然有一道紅點，移動的方向正好是去往桑堆小鎮的方向。

「誰？」雲卿有些不安。

顧湛宇把車窗關上，擰眉想了下，吩咐司機，「再加快速度！往南下不變，繞一個小路！」

他低頭打開那個黑色的袋子。

雲卿側眼看過去，瞳孔一撐，是沒組裝的槍，她抬頭看向顧湛宇，顧湛宇皺眉，終於坦言，「卿卿，剛才那怕是千夜的飛機……」

「我沒告訴你，今天下午我收到的消息，我在S市的人說，打聽到千夜逃獄了，就在前天晚上。」

雲卿沒叫也沒怎麼，瞳孔好像也沒動，只有一張尖尖的臉變成蒼白。

「大師姐在前，一旦找到我們，千夜隨後就能到。」顧湛宇凝重道，又在這時，天空再次劃過了巨大的穿梭聲。

前面的保鏢探頭往外看，報告道，「顧總，又是直升機！隔了大約五分鐘！」

顧湛宇的眼底深邃變換，轉而望著雲卿烏沉的眼珠，她裡面靜，他卻不想言也只得直言道，「可能……他也來了。」

雲卿的頭巾掉落在肩上，因為腦袋猛地抖了一下，她抬手揪住一把頭髮，面色在昏暗的燈光下，不容辨認，隨後陷入格外的安靜。

「不管怎樣，是好事，他能牽制住千夜的話……」

顧湛宇突然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吐息錚錚如火，緊緊閉眸，「也不管怎樣，我會護好你……我知道你想趁此放棄，我不許！」

話沒說完，前座的保鏢突然插嘴，「顧總！兩百米后的彎道，有車追上來了！」

顧湛宇開窗往後看，他們後邊那輛車的再後邊，果然有光點，黑暗中看不清楚來了幾輛，但他確定是大師姐！

因為後邊的保鏢車馬上被子彈打了。

顧湛宇吼司機，「最快的速度在前面的路口拐彎，別給他們堵我們的時間！」

車幾乎飛起來，雲卿被顧湛宇按著，她抓住扶手，頭暈腦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走了多遠，但是車突然停了下來，她恍惚的抬頭才明白，車被逼停了，顧湛宇打開車門立刻推她下去，讓她往前面跑，他舉著槍倒退著擋住她。

黑暗中看不清誰是誰的人，大約是兩方對峙。

雲卿一片茫然，開火聲在靜若死寂的山圍中響起，她拔不動腿，直到被顧湛宇的保鏢狠狠推了一把，「顧總讓你走！」

雲卿盲目的轉身，跑，可是又想，顧湛宇呢？

她回頭的那一瞬間，脖子上多了一道冷鋒，人被猛地攥住。

她『喝』了一聲，吸氣，抓住身後之人的手臂，在那把刀再靠近一分時，又有人猛地把身後的人推開。

是顧湛宇，是他的氣息。

「顧湛……」雲卿還沒喊完他的名字，卻猛地聽到他低低『啊』了一聲，腰腹彎曲，他的手放在肚子上。

一個旋身，他又跟身後的人打起來。

雲卿慢慢的看清楚了，他肚子上有把匕首……

「顧湛宇。」

「顧湛宇……」

他把那個人打倒了，可是他也倒在地上，月光下他的襯衫全是血和土，他順著土坡往下滾。

「顧湛宇！」雲卿厲聲尖叫，目色慌亂至極，猛地跟著跑下去想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