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雲卿回了一趟瑞豐小區。

雲承書今天做複查，她陪著去。

北仁醫院心外科，秦律不在，雲卿找了別的主任。

老爸沒有吃早飯，唇色有些發烏，雲卿看著他，時而怔忪，心裡有話想說，被一道一道的檢查打斷了。

她跑上跑下，十點鐘基本都做完了。

眉姨去買早點。

雲卿扶著他坐在醫生辦公室里，聽醫生講複查結果。

她的手機響起。

她走出去接聽，是顧湛宇，掛斷已經來不及。

對方的聲音繃緊幽冷，「雲卿，前天你想問我的事情，被陸墨沉打斷他把你擄走……」

是這件事嗎？

雲卿微微斂了斂眼，深吸一口氣，「關於我是十三十四的親生媽媽，你是不是想說這件事？陸墨沉他告訴我了。」

「他告訴你了？」顧湛宇冷道，聽起來明顯不信。

「嗯。」雲卿淡淡的應道，「我都知道了。」

顧湛宇頓了一會，說，「聽你的語氣你的反應，很平靜？你知道了，就這樣接受了？」

雲卿聽著他的語態帶了個人情緒，她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顧湛宇見她沉默。陰鬱，嗓音帶起譏諷，「孩子你知道怎麼生的嗎你就接受？母愛泛濫嗎！還是你已經喜歡陸墨沉無可自拔，連自尊都不要了，連過去都不去正視了，就這樣糊裡糊塗接受孩子，和陸墨沉歡天喜地的生活在一起？你還是我眼中的雲卿嗎？你把我置於何地？六年前的我，我們，置於何地？！」

吼聲，令雲卿微微閉了閉眼眸。

一股淡淡的哀思在心中升起。

他可以暴怒，不平，質問。

這件事的當年，畢竟涉及到了他顧湛宇。

而不管怎樣，給別人生了孩子的她，是錯的，背叛了的。

如今，讓她怎麼樣說？

欠他一個解釋嗎？

這個解釋，她自己尚且不知如何說起。

雲卿無聲的吸一口氣，凜了凜心神，理智道，「顧湛宇，就像你曾經誤以為小桃子是你的孩子，你泯滅不了良心給她做配型去醫院問她的檢查結果一樣，我們都成熟了，對子女無法拋棄，不論它是怎麼來的，已經來了。我除了接受，我沒有更好的辦法。這些事，我也不需要向你解釋，如果我欠了你一個道歉，等我弄清真相，我會向你道歉。至於我和陸墨沉，那是我和他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你定位清楚，即便你是為了我好，你也無權再干涉我的生活。」

「可你知道的不過冰山一角，只有孩子這件事。六年前你一概不知，這種情況下你還和陸墨沉在一起？」

雲卿抿著唇，心頭微微一竄，就在前天，一整個下午，她都猶豫過。

後來被陸墨沉的霸道掃除掉了。

顧湛宇繼續說道，「雲卿，我想要的並不是你的道歉。從前我萬般嫌棄你給別人生過孩子，在我的床上做那種夢來羞辱我，愛恨交織，我恨你入骨，恨不能折磨死你。可是一紙離婚證到我手裡，日夜的空寂寥落，我才恍然明白，沒有什麼是比你重要的。孩子是他陸墨沉的就是他的吧，你給他生就給他生了，如果你能回到我身邊，這些我都能接受，不糾結不憎恨只去愛你，只要再有一次機會。」

「不可能了。」雲卿決斷道，視線看向別處，眼中有一點冷幽。

「我會想辦法，我會把這一切奪回來！被陸墨沉剝奪的過去，我全部要回來！我會做一些事，一些暫時違背本心的事……希望你不要將我看輕，一切，我都是為了重新靠近你，奪回你，小卿。」他偏執而嘶啞。

雲卿皺眉，他還說不糾結，其實還在走極端。

她只得冷漠道，「你不要枉費心機，傷人害理！」

「我改變了主意，答應了白羽玲，和季芷雅訂婚。」

顧湛宇說完這一句，就掛斷了。

雲卿盯著挪下來的手機屏幕，眸中思慮，不知道他告訴她是什麼意思？

他如果要一錯再錯，誰也拽不回，她也不會節外生枝去拽。

揉了揉眉心，雲卿吞吐呼吸，緩緩轉過身。

雲承書站在身後。

不知道站了多久。

雲卿默了一會，搖搖頭說道，「爸，我沒有和他聯繫。」

「孩子的事……你知道了？」雲承書憂心忡忡，問得卻是這個。

雲卿愣了一愣，今早來找老爸，要說的也是這件事。

父女倆對視片刻，雲承書微嘆一聲，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雲卿也走過去蹲下，兩手緩緩放在他的膝蓋上，抬頭仰望，眼中多番情緒，「我才知道，您為什麼突然一反常態改變了想法，原來您早就知道了，陸墨沉告訴你的嗎？」

雲承書反問，「也是他告訴你的？」

雲卿點了點頭，「前天。」

雲承書捧起她的臉蛋，幽幽說，「女兒，所以爸爸不再反對你和他，爸爸也不知道怎麼樣干預，索性不干預。孩子是你嫡親的骨肉，剪不斷理還亂，憑姓陸那小子的心計，要用孩子三番五次和你牽扯，只要他動動手指。有心避開也避開不了，所以爸爸讓你由著心走。」

老爸用意深長，處處為她著想。

其實心裡，說不定多為她傷心，出了這檔子在老人家看來毀滅清白的事。

雲卿心裡感動，不知怎樣安慰，只能紅著眼眶點頭，「我記著您的話，走不下去了，還有您這可以回頭。」

雲承書摸摸她的頭，「改天把那兩個小傢伙帶回家裡，讓我仔細看看，一定是像你的。上次問家玉幼兒園的地址，我沒找到。」

雲卿笑了，點點頭。

出來醫院，眉姨陪著老爸回家。

雲卿被蘇家玉叫住。

蘇家玉給她拿了一貼中藥，「前天我看你體虛得厲害，這個按時吃，能緩解宮寒。好點了么？」

「例假走了，我感覺就沒事了。」

兩人一同往馬路邊走，雲卿問道，「你上午沒有班？」

「看不出來是特地請假陪陪你？」蘇家玉掄她一眼，瞧著她盈玉的臉，她緩緩斟酌著道，「其實卿卿……十三十四，那倆孩子是無價之寶，真的是小天使，你要這麼想。」

「我還好，家玉，謝謝你。」雲卿已經整理好情緒。

「你好就行。你好我就沒什麼擔心的了，不論陸總怎樣，他也算給了你兩個如此可愛的寶貝。這人的性子不好說，你聽你爸的，邊看邊走，後面不光有你爸，還有我和夏水水好幾塊後盾呢！」

雲卿聽的，本來是感動的，又有些失笑，不由的牽起她的手，「好久沒和你這樣了，以前沒有夏水水時，我和你手不離手的。」

「是啊，別人老以為我和你搞基，怎麼解釋都不聽！實際上老娘愛好肌肉男好吧？」

蘇家玉至今想起來都很無語。

雲卿噗嗤了一聲，見她心情還不錯，問了問，「小桃子最近還好是么？」

「在外婆家住了一陣，空氣好，她也就好一點兒，認識了些玩伴，頭髮最近沒掉了……嚷嚷著我給她買小帽子，還要小裙子。一有點精神就臭美，一點都不像我勤儉持家。」

「你小氣，我給她買，」雲卿樂，看了下時間，「要不趁現在去一趟商場，你請了多久的假？」

「我下午上班，欠她的唉，給她買。」蘇家玉道，「你的車停哪了？」

兩人在市中心的CBD一段停下來，這裡商場多。

雲卿跟著蘇家玉進入一座，二三樓有嬰幼兒童專櫃，她不了解，蘇家玉卻是熟知的。

看著那些可愛漂亮的小衣服，雲卿不由得被吸引住。

很奇怪的感覺。

從前路過從不會多看一眼，可是轉瞬間，她卻不由的打量，哪一件十四穿了好看，哪一個帽子十三戴了帥氣。

蘇家玉瞅著她有些茫然又新奇的樣子，好些忍俊不禁，微微湊過去，「這到底啊，還是女人的母性本能。喏，你學著點，怎麼買衣服。」

雲卿跟著她走。

蘇家玉拎拎看看，「孩子的皮膚嬌貴脆弱，像這種帶歐根硬紗的，他們愛動，穿多了會摩擦皮膚。」

「還有這種帶滌綸材質的也不行，容易敏感。」

「領口呢，要方便穿脫，盤扣的肯定不行……哎，才說兩句，你是不是暈了？」

雲卿冷挑了挑眉，不承認。

她自己走到一側，拿起一件棉質的小旗袍，「盤扣怎麼了，我看著鍵盤扣就挺好看的，這件我想給十四買。」

蘇家玉笑著搖搖頭，新媽媽，等早晨穿衣服麻煩時就知道折磨了。

她也不提醒，兩人各自選好了一些衣物，小玩具。

結賬時，雲卿把蘇家玉攔到外面，不准她進去。

蘇家玉微紅著臉，這麼多人不好辯駁，只有隨她去了。

提著東西出了店門，蘇家玉掩飾著紅了的眼眶，「你說你這是幹什麼？」

「沒幹什麼，我疼愛乾女兒。」雲卿笑笑。

蘇家玉動了動細細的腿，「那我請你吃午飯。」

「行——」雲卿拖長尾音，這妞是一點都不願意欠人家，明明，就是很困難。

兩人還沒走兩步，斜側一家嬰兒專櫃里，倒是走出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朝她們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