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妝的照片不需要拍太多，電影後期也就一兩個鏡頭。

攝影師挖掘了這麼難得的素材，手癢，停不下來，宮殿前拍了幾張，又指揮宮小白站在別的地方拍。

相機的「咔嚓聲」持續了有二十分鐘。

總之，到最後，宮小白的骨頭都散架了。

真跟老佛爺似的，被孫越攙扶著，往換衣間的方向走。換回自己的衣服，她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宮小白腳步緩慢地踏過殿前的漢白玉石拱橋，頭重腳輕的感覺如此清晰。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誒誒誒，你慢點兒。」

孫越跟個老太監似的，操著矯揉造作的尖細嗓音在她耳邊提醒。

時至今日，他這個經紀人才將心放回肚子里。從試鏡的流程，到今天定妝照的講究，無一不說明景舟傾盡心血，勢必要打造一部與前兩部不一樣的宮斗。

此外，景蔓芝飾演的被權力慾望驅使、喪心病狂的太后，孔睿鋒飾演的工於心計、城府深沉的皇帝，都很有看點。

景蔓芝的咖位自不必說，光是她出演《深宮3》的消息放出去，都能吸引到幾億票房。

孔睿鋒手握兩座影帝獎盃，還提名過國際大獎的最佳男主角，雖然最後遺憾沒能拿獎，提名過也算他有本事。

他的咖位在一眾同年齡段中的男演員中算頂級。

演技更不用說了。

拋開他們兩人，戲中周太妃的角色還沒公布，估計也是位大咖。

要不是他人脈廣大，連飾演太后一角的人是景蔓芝的消息都不一定能打聽到……

心思百轉千回，孫越開始對電影充滿期待。

宮小白翻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孫越笑了聲，不再逗她。站在距離她遠一點的位置，打量她這身低調華貴的太后服飾，想到什麼，他掀了掀眼皮，「突然想起這戲中有兩個太后。」

劇本他掠過一眼，對裡面大致情節有所了解。

景蔓芝飾演是皇帝的母親，前期的太后。宮小白是扶持幼帝登基后，當上太后。

宮小白正要說什麼，忽然有個女孩跑了過來。

「小白，我們能合照嗎？」她手裡拿著手機，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宮小白側身看她，一時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女孩有一張小小的臉，容貌秀氣，圓溜溜的杏眼楚楚動人，身穿著跟她那套婕妤服飾同樣漂亮的服飾。

嫣紅纏枝海棠對襟襦裙，湖綠宮絛束腰，梨花白披帛，端的是清麗無雙。

孫越一看這丫頭的樣子就知道她不認識人家，及時出聲，避免尷尬，「她是飾演淑妃的演員，趙昕。」

趙昕臉上掛過絲不自然。

她簽約華斕影視不久，還沒拍過戲，先前只拍過一個不算出名的平面廣告。

人家不知道她很正常。

這是她頭一次進劇組，心裡緊張，對什麼都好奇。

圈內人沒有不知道宮小白的，她有幸跟她在一個劇組，就想拍張合照，發個微博或者朋友圈，借她的名氣漲粉。

「你好。」

宮小白拍完幾組定妝照，渾身疲憊，沒了平時的活潑勁兒，眼皮略往下耷拉。

趙昕晃了晃手機，似乎感覺到她有些不耐煩，小心翼翼重複一遍，「能拍張合照嗎？」

宮小白有一絲糾結，斟酌著用詞，說，「導演不讓隨便拍照。」

只一眼，孫越就將這姑娘的心思摸清了，無非是想蹭熱度，借著宮小白的火爆名氣，讓自己更快被大家熟知。

趙昕愣了半晌，隨即反應過來，導演確實立過這樣的規矩。

莫說將照片發出去，就是私底下拍也不行。

臉上閃過尷尬，她握著手機的手還懸在那裡，像個笑話。默了少頃，她聲音更低了些，「我……我不發微博，就留著自己欣賞，行嗎？」

她是女三號，戲份不算多，影片講究精簡深刻，無足輕重的人不會給太多鏡頭，有時候拍出來的多餘戲份也可能被剪掉。她在劇組待的時間肯定不長，沒等下次宮小白穿這套華服，她就離組了。

女孩表情失落，倒叫宮小白不好拒絕。

「那好吧……」她再三叮囑，「官宣前別亂髮，景導知道了要生氣的。」

她本人同意了，孫越也沒說多餘得罪人的話。心想他家小主還是太心軟了，宮斗劇里活不過兩集！

趙昕仰起臉，一瞬間綻放笑容，「恩恩！我知道，肯定不亂髮。」

走了一段路，周圍沒人，孫越才戳著她腦門教育，「你也太好說話了，人家巴結你呢。」

「我知道。」

「那你還……」

「靠巴結我就能紅起來？那她的演藝之路也太順了。」宮小白扶著腦袋上亂晃的珠翠頭飾，聲音淡漠地說。

孫越呵呵一笑，「那倒是。」

小祖宗心裡跟明鏡似的，他放心了。

——

兩人合了影，趙昕心滿意足地抱著手機，低頭，慢慢欣賞。

她身上這套妃嬪服飾是戲中挺漂亮的一套，跟宮小白站在一起也不輸她什麼。她身上那套太后服飾，儘管奢華，到底有些顯老氣。

心裡想著，將來有一天照片發到微博，她總不至於被說比宮小白差太多……

再想起宮小白剛才的樣子，她有些不高興地努努嘴，小聲嘟囔，「什麼啊，先說不願意合照，後來又同意。圈子裡的人果然都一樣，鏡頭前再隨和，私底下也拿著架子……」

嘀咕聲戛然而止，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心頭一緊，趙昕扭頭，喬菀然跟她的助理從旁經過。

趙昕沒主動打招呼，小心地低下頭，餘光打量著兩人。兩人跟沒看到她似的，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過來。

應該沒聽到她剛才的話吧。趙昕心想。

待兩人走遠了，她長鬆了口氣，摸摸額頭，出了一層冷汗。

喬菀然哼笑一聲，搖搖頭。

小助理瞥一眼她的側臉，「你聽到那姑娘的話了吧？真沒想到，這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前一秒還熱情地拉著人拍照呢，后一秒就說人家拿架子。」

助理二十一歲，還在上大學，趁著周末出來做兼職，當喬菀然的臨時助理。

她性子直，有什麼說什麼，沒經過大腦。

「我要是殿下那樣的咖位，鳥都都不鳥她，算老幾啊，說合照就合照？人家給她好臉色，她還當人家好欺負呢！」

「你是宮小白的粉絲？」喬菀然倏地問。

「是啊，我是忠實……」話卡在嗓子眼裡，將餘下幾句隨著唾液咽了下去，小助理尷尬地笑了笑，「我也挺喜歡你的。」

喬菀然彎了彎唇，沒說話。

代言風波鬧得那樣大，助理既然是宮小白的粉絲，怎麼可能喜歡她？沒背地裡罵她就算好的了。

不過，她也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

喬菀然側眸，瞄了一眼遠處的趙昕，像是有感而發，「圈裡多的是這樣的人，跟有些人相比，她這種段數不值一提。」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攀附權勢，為了紅不折手段，為了個角色互相暗算，發通稿踩拉對手，等等，縱使她才待過兩個劇組，已經見過不少骯髒的事。

趙昕那樣蹭人熱度想紅的明星真不算什麼。

宮小白也不傻，應當能看出趙昕的目的。哪怕她傻白甜，身邊還有個人精孫越，再不濟，宮邪也不可能讓人欺負了她。

這些事輪不到她說什麼，自己都還在這個圈子裡浮浮沉沉，找不到方向，哪有心思去管別人的事。

這世上本來就有些東西，是你窮盡一生也無法得到的，你嫉妒，心裡泛酸，怨懟，都沒用。

——

宮小白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杏色針織開衫，左邊胸口有兩顆櫻桃刺繡，搭配淺藍色高腰牛仔褲，小白鞋。

出來時，門前這條走廊里已經空無一人。

遠處，有人往拍攝的地方走。

宮小白挎著小包，對孫越說，「我去跟導演說一聲，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上午九點開始拍攝，眼下都過了四點半，暖橘色的夕陽染了大半個天空，團團雲彩像火苗一樣。

因為化妝，午飯都沒吃兩口，宮小白餓得兩眼發昏。

路上遇上了同樣換好衣服的喬菀然，她步履匆匆，臉上鋪滿看八卦的神色。視線看到宮小白，她的步伐才慢下來，向她點點頭。

「發生什麼事了嗎？」宮小白不解地看著她。

喬菀然眼角帶笑，握住包的那隻手激動得忍不住收緊，「聽人說客串周太妃的演員過來拍定妝照了，排場不小。我打算去看熱鬧呢。」

周太妃在電影中的戲份比太后少一點，是個攪渾水的角色。她和太后同為先帝妃嬪，之前有過恩怨，成為太妃后沒少給太后使絆子。

導致太后算計皇帝的同時，還要分神對付她。

最後周太妃被太后一碗毒藥送上了西天。

為了保密，飾演太后的景蔓芝很早之前就拍完了定妝照，特意跟他們錯開了時間。除了幾個知道內幕消息的人，其餘人都不知道這事。

關於客串周太妃的演員，倒是沒傳出半點消息。

「知道是誰嗎？」宮小白好奇。

「不清楚。」

遠遠地，兩人看見拍攝的地方圍著三層人群，水泄不通，伴隨著壓低的尖叫聲。

黑色的加長保姆車就停在旁邊，戴墨鏡的保鏢垂手立在車門旁。

撥開層層人群，終於看到了雍容華貴的周太妃。宮小白和喬菀然都有點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