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燚。」講台上的老師忽然停下講課，叫了他的名字。

季燚愣了一下，起立。

全班學生的視線齊刷刷地看向季燚。

語文老師溫柔的笑，「把課文前三段讀一下。」

剛才，這孩子一直在跑神，雖做出認真看黑板的樣子，可老師是誰，教書育人幾十年，什麼樣的上課狀態沒見過？

學生有沒有認真聽講，只消一眼便能瞧出來，只是願不願意揭穿罷了。

季燚拿起桌面的課本，嗓音清潤，如浸了雨水的翠竹，枝葉都是飽和的新綠，「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休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

聲音沒有想象中的抑揚頓挫、空谷悠揚，只有平仄清晰、吐字緩慢。

在朗朗讀書聲中，語文老師背過身繼續寫板書。

饒是如此，女生們仍感覺到享受了一場視聽盛宴。

一節課的時光很快過去。

在喧鬧聲中，司司陡然一個跨步，越過走道，從宮小白的口袋裡搶走了木糖醇。

他臉上掛著痞痞的笑，在大亮的日光下，像混跡街頭的小混混般惡劣，「給我買的啊？」

「想的美！」宮小白跳起來，搶他手裡的東西，「還給我！」

司司高高舉起一隻手，看宮小白不停蹦起，宛若油鍋里炸熟的豌豆，劈里啪啦地跳躍，真好玩。

「司司！」

「叫你小爺我幹嘛呢？」

「呸，就你還自稱小爺。」宮小白翻個白眼，打擊他，「菜鳥一枚。」

司司猶如被人踩住了尾巴，嗷一聲駁回去，「菜鳥也是你師父！別忘了是我教你打遊戲的，算你師父。」順便控訴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罪行，「宮小白你背信棄義，見利忘義，背叛師門，忤逆罔上。」

突然蹦出這麼多成語，不容易啊。

宮小白撇撇嘴，不跟他計較了。

成功收服這位「小徒弟」，司司露齒一笑，毫不客氣地打開瓶蓋，倒出幾粒口香糖，往空中一拋，張嘴在下面接著。

「叮叮叮。」

三粒口香糖掉進嘴裡，磕著牙齒髮出清晰的聲響。

司司挑眉，吹了個口哨，向宮小白炫耀他的特殊技能。

「幼稚！」宮小白給予評價。

司司「嘖」一聲，把口香糖瓶子放在她桌面。

嚼著口香糖，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弔兒郎當地抖腿，得瑟的樣子，好欠揍。

「哎，咱倆好久沒一起打遊戲了，有機會solo一局唄，我最近進步神速！」司司踢了踢宮小白的凳子，仍舊是痞痞的笑，露出酒窩和小白牙。

宮小白：「我拒絕。」

「為毛啊？」

「智商太低會傳染，離我遠點。」

「……」

司司氣得拽她馬尾，化身幼稚園耍賴的壞小子，「就你，還小仙女本尊？好意思嗎？改個昵稱，叫小狗熊本熊。」

「噗哈哈哈。」

周圍爆發出笑聲。

兩人隔三差五就小打小鬧，周圍人習以為常，坐在邊上笑嘻嘻，樂的看戲。

季燚渾身滾燙地坐在座位，彷彿置身火爐。

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生根發芽。

他雙目空洞，卻定定地死死地盯著宮小白的側臉。

他想，他終於抓住了腦中一閃而過的東西，不僅抓住了，還想緊攥在手心，不放，打死也想放。

季燚啊季燚，你自詡聰明，說到底也是被條條框框禁錮住的傻子。

你怎麼就沒想到呢。

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就覺得莫名的親切和熟悉，想靠近。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這種陌生的感覺，不是意外，根本就是因為他們之前說過話！在遊戲里。

還有司司……就是「司帥」。

這麼淺顯的事實，你怎麼就一直沒發現！

所以說啊，人的潛意識真的太可怕了。他潛意識認為，這款遊戲的玩家有上千萬，遊戲里的隊友不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且就在自己身邊。

宮小白，就是她。

是他現實生活中喜歡的女孩，是他虛擬世界里悸動的女孩。兩個身影重合成視線里鮮活的她。

原來，不管身處哪個世界，令他產生情愫的，都是她，再沒有別人。

他發現，當心中的猜想變成事實，只剩滿滿的驚喜和感動。不像先前，盧珍珍說她是那個人，他壓根不願置信。

宮小白自然沒注意到季燚，抱住自己的口香糖罐子，跟抱著奶瓶的孩子似的，瞪著那個想搶她奶瓶的人。

司司抖肩，挑釁地踹她椅子。

他得瑟的時候，就喜歡做這個動作。

宮小白腿兒短，沒辦法跨過一個走道踹他，只能幹瞪眼，打嘴炮，「菜鳥，菜雞，菜狗子，辣雞……」

司司：「……」

季燚就這麼看著，看她放肆笑，看她惱怒，看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那樣滿足。

可看著她，他就不由想到另一個橫亘在他面前的天塹。

她有喜歡的人了。

那個人，是他比之都沒信心的人。

季燚蹭一下，站起來。

突兀的動作，讓周圍人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

本來，校草大大不用做什麼都能吸睛，何況是這樣鶴立雞群的時刻。

季燚抿了下嘴唇，拿起桌上的水杯，問宮小白，「要熱水嗎？」

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氣，想冷靜一下。

找一個沒有她的地方，他的思緒才能不被影響，才能想清楚，接下來該怎麼辦。

「快……快上課了啊。」宮小白提醒。

季燚沒說話，直接拿了她桌面的水杯，大步走出教室。

就在他腳步踏出教室的一瞬，上課鈴聲打響了。

他頓了頓，不管不顧地繼續走，直到消失在眾人視線。

方玫豎起課本，喃喃道，「校草怪怪的。」

「是嗎？」宮小白沒察覺，從桌肚裡拿出沒吃完的薯片，趁老師沒來，抓一片塞嘴裡，咯吱咯吱脆。

方玫看著宮小白，暗暗搖頭。

校草那樣，多半是因為她身邊的這位。

這位呢？校草的魅力於她而言，甚至都比不過她手中香香脆脆的薯片。

真是……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對，就是這句話。她終於找到這樣一句合適的話來概括。

能怎麼辦？世上很多感情都有始無終，很多事情的落幕，並不是你腦海中描繪的那樣，皆大歡喜。

－－－－－－題外話－－－－－－

掉馬了……

嗚嗚，可是我好心疼校草。本來啊，現實中喜歡小白，她有喜歡的人了，他還能寄希望於那個在遊戲里讓他悸動的女孩，可是，現在他發現兩人是同一人，雙倍心傷……

抱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