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蕎遲疑地回頭看了一眼屋子,這是她的家沒錯……眼前這個人,別是她還在做夢吧?
「我是來找你的。」
雨水順著濕透的藍色病號服,滴答滴答地砸在門口的地毯上,氤氳出一片濕濡的痕迹,容寂卻毫不在意,只認真地望著徐子蕎。
呼吸有片刻滯澀,徐子蕎張了張嘴,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水晶一樣的眼眸綻出一抹驚喜的亮色。
容寂站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黑沉的眸子卻細細觀察著徐子蕎。
「呵呵,」片刻后,他低聲笑了笑,朝徐子蕎欺近一步:「你這個表情,是開心的意思了?」徐子蕎走後,他越想越不對勁,她留他在醫院,並且以後都不再來了,這算什麼?分手宣言啊!雖然據各方信息總結,她跟他還沒有在一起。但是如果真讓她這麼走了,還怎麼在一起?枕頭墊高一點——
做夢嗎?
「開心個頭!」徐子蕎突然回過神,看著這人落湯雞似的模樣,驀然升起一陣怒火,「誰帶你來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原本就是個病人?
「我自己啊!從沈瀾那裡套話很簡單,」容寂聳了聳肩,「但是找這裡浪費了點時間。」
十多年的記憶偏差,B市的變化大到幾乎脫胎換骨,加之這片小區建得很緊湊,跟迷宮似的,虧得他方向感強,否則還不知在雨里轉悠到什麼時候。
身上的衣服全濕透了,容寂規矩地站在門廳,沒有走進客廳。
「聽你的意思,你還覺得很得意?」徐子蕎冷著臉側身讓容寂進門。
她剛剛看過,外面的雨不算大,他能被淋成這副模樣,也不知道是在雨里走了多久……他的腿上還打著石膏,這個混蛋,簡直是不要命了!
「誰讓你不帶我走,」聽出她生氣了,容寂自然而然地覺得是因為自己沒有經過她同意就來找她,氣悶地指責,「你竟然就那麼跟著那個姓顧的一起走了!」
「什麼叫跟他走了?」徐子蕎翻了個白眼,關上門,轉身走進卧室,「顧大哥那是好意送我回家!」
「我也可以送你回家!」
「……呵呵,你怎麼送我?一瘸一拐地送?」徐子蕎一邊冷笑一邊拿著毛巾從房間走出來,一把扣到容寂頭上。他太高了,徐子蕎乾脆踢掉腳上的拖鞋,踩到鞋凳上,發泄怒火地用力揉了幾下。
容寂微微彎腰,讓徐子蕎能夠更方便地蹂躪自己,「他對你有企圖啊笨女人!」
「呵呵,真是謝謝你的擔心了!說到『企圖』,我恐怕最該防的就是你吧!」徐子蕎差點沒忍住朝他的腦袋一巴掌招呼上去。
「對啊,我是對你有企圖!」容寂大大方方地承認,一副臉皮夠厚,沒人能奈何他的模樣,「但是我不會乘人之危。那個沒品的男人就不一樣了,誰知道他會用什麼下作手段……」
越說越離譜了!
「陳凡!你要是再這樣侮辱我的朋友,我就要生氣了!」徐子蕎停下手中的動作,嚴肅地說,「你不能因為別人做了你不喜歡的事情,就對侮辱一個人的人格,就算你還是個孩子,這種行為也是不對的!」
十三歲,已經可以分辨是非,也已經可以傷害別人了。
「我說的是事實!還有,我不是一個孩子了!」趁著他虛弱的時候大放厥詞,見他清醒一點就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走,這種人,只會欺軟怕硬,不是下作是什麼?
「那正好,既然不是孩子了,你自己擦頭髮吧。」說完,徐子蕎從鞋凳上跳下來,轉身又往房間里走。
她竟然真的不理自己了?容寂神色晦暗難明,握了握拳頭……
如果按照他以往的性格,這個時候,就該衝上去,給這個女人一個教訓,或者立刻轉身就走。可是……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咳咳!」容寂側過身子低聲咳嗽,「蕎蕎,我冷。」
容大少咬牙切齒了半晌,最後選擇低下他高貴的頭——扮可憐!他老爹容國勛說了,向媳婦兒低頭那不是低頭,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向媳婦兒撒嬌那不是撒嬌,那是為了家庭和諧……從前容寂嗤之以鼻,現在他一向覺得自己的老爹怕老婆怕成那樣看起來特別沒用,但
這總結,還做得不錯!
雖然他才十三歲,談婚論嫁早了點,但是不妨礙他提前適應一個為家庭和諧放下身段的好男人形象。
「那就冷著吧!」然而,他認準的媳婦兒比他親娘狠心多了。
「又冷,又餓……全身還疼……」
「哦?那還真是可憐啊!」徐子蕎冷笑著走回容寂面前,氣勢洶洶地伸出食指戳了戳某人堅硬的胸膛,「鋼筋鐵骨怕什麼風吹雨淋?你就繼續嘚瑟唄!」
「嘶!疼……」似乎被戳中了那處傷,容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徐子蕎一聽容寂的通呼聲,就知道自己犯了錯,連忙收起手指,轉而扶住容寂的胳膊:「怎麼了怎麼了?我、我是不是戳到你的傷了?是不是很痛?怎麼辦……對了!走,我們去醫院!」
徐子蕎急得有些語無倫次,夢中伸出雙手卻撲了個空的恐懼驟然浮上心頭,他那麼隱忍的一個人喊痛……那得多痛?!
「不去醫院。」容寂捂住心口的位置,看著徐子蕎手足無措的模樣,有種異樣的滿足,「你給我揉揉……我這裡特別痛……」
「好好好,你先坐下,我給你揉揉。」徐子蕎把手中乾淨的家居服,往地上一扔,手忙腳亂地拖過一旁的鞋凳,扶著容寂坐下,「你再忍耐一下,我看看……哪裡痛?」
「……那個,是要給我的嗎?」容寂不答反問,目光停留在被丟棄在地上的家居服上。
「嗯?」徐子蕎正著急,聞言只分出一絲注意力給地上的衣服,「對,等你好受一點,就去把衣服換下來,免得感冒。」
原來她剛剛,是給他拿衣服去了……等等!
容寂滿足的笑突然凝固在唇邊,神色莫測地伸手撿起地上的家居服。
「怎麼了?」徐子蕎正根據容寂的形容,仔細檢查他可能傷到的地方,卻感覺手掌下的肌肉,突然緊繃了起來。「男人的衣服……這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