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病人家屬！」坐在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顧秋行聞言，連忙否認。

「家屬」這個詞，讓他有強烈的危機感。大蕎對容寂的與眾不同，他看在眼裡，但是既然他們並不是男女朋友，那就應該彼此公平競爭！

這種關頭，正是人心最脆弱的時間點，哪怕是一個陌生人對徐子蕎和容寂關係的誤解，都會變成一雙推動他們關係的手，顧秋行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難以挽回的事情發生！

「你是？」容所長有些詫異，頓了一下，做戲做了個全套，「那你是家屬？」

「不、不是。他是我們以前的同事。他車禍是為了……救了我們。」說到最後，顧秋行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到。

他很感謝容寂救了自己和大蕎一命，但是因此而綁住徐子蕎，未免太不公平了。

「都不是家屬？」容所長看了一眼坐在沙發里的男人，表情很緊張，對他的話，反應比當事人還強烈。這……是徐子蕎的男朋友？還是追求者？

容所長暗嗔，說好的「簡單的表演」，容安那個死小子怎麼沒告訴他，這還是個三角關係？！哎，他果然不該跟著這幫年輕人摻和。

想了想，容所長決定「迷途知返」，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就算了。」

徐子蕎呆愣了兩秒鐘，清醒了過來。

「等等！」連忙掀開被子跳下床，攔住容所長，「醫生，他、他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

跟大多數普通人一樣，面對老師和醫生這兩類人，會下意識表現得像個乖巧的學生。

嘖嘖嘖，年輕的感情世界啊……

容所長一邊感嘆，一邊忍不住上下打量這位讓容家的修道士動凡心的女孩。雖然見過好幾次了，但都是在醫院來去匆匆，仔細瞧瞧，這姑娘長得果真很不錯，眼睛也很乾凈……

視線落在徐子蕎因為著急，而來不及穿鞋，踩在冰冷地板的光腳上。容所長目光微斂，突然對容安強制塞過來的任務，有了點興趣。

「那行，這是給你的。」對紙上的內容感到不忍直視，容所長几乎是扔垃圾一樣把手中的資料遞給徐子蕎的。

「這是什麼？」徐子蕎狐疑地接過，雙眼陡然瞪大，「病……病危通知書？」

「嗯，需要簽字。」容所長微笑著遞上一支筆。

「他……他怎麼了？」徐子蕎光著腳，寒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眼圈頓時就紅了，「為什麼會這樣？他之前還跟我說話！」她怎麼會睡著了？陳凡還在生死線上掙扎，她竟然會睡著了！

被雨淋了許久，又穿著濕透的衣服大半個晚上，徐子蕎此時喉嚨沙啞，有點發燒。加上手中「病危通知書」的驚嚇，臉色一陣青白，看著尤其可憐。

容所長那顆長輩的心，頓時軟了。「雖然是病危通知書，主要是起告狀危機狀況的作用，我們會儘力搶救，」容所長下意識解釋，想了想，又咬牙開始背容安給的台詞，「容小姐，下面是那位先生的賬單，由於他本人並沒有清醒，並且也沒有

家人在這裡，費用恐怕需要你承擔……否則，咳，我院可能會選擇停止給那位先生的治療。」

「別！不能停！」徐子蕎抖著手慢慢抽出病危通知，放在一旁的小柜子上，她怕再多看一眼，她會連站的力氣都流失光。

「冒昧問一句，你是那位先生的家屬或者戀人嗎？」

「……不是。」

容安說容子還沒有把人追到手，看來果然如此。

「那你可以聯繫他的家屬為他支付醫療費用，」容所長沉吟片刻，解釋說，「費用不低，如果你並非他的家屬和戀人，醫院也不好強人所難……」

「我會付。」病危通知書之下，的確壓著一疊厚厚的費用單，徐子蕎粗略地看了兩眼，「我會一分不落地繳清，請你們一定要救他！」

至於錢……跟活生生的人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容所長被徐子蕎眼中的堅定和懇求看得心虛不已，雖然病危通知書和賬單都是真的，但是身為「那位車禍先生」的親屬之一，容所長覺得自己也好，容家其他人也罷，怎麼這麼渣呢？

不出容所長所料，第一天是最危急的一天，容寂被連續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這些病危通知書都準備了兩份，一份給了真正的直系親屬——容安。而另一份，作為「道具」，給了徐子蕎。

「徐小姐，麻煩這裡，簽個字。」護士遞上今天的第三份病危通知書。

「他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有這麼多份病危通知書？」徐子蕎緊緊攢著拳頭，指甲陷進掌心也毫無所覺，「我要去看看他！」

她曾經歷過一次天人永隔的失去，現在，又要再經歷一遍嗎？

「抱歉，病人現在在重症監護室，不接受任何人的探視。」見慣了生死面前，各種各樣的家屬表現，護士很淡定。

「我來吧。」顧秋行不忍心地上前，意圖接過紙筆。

「不用！」不等護士拒絕，徐子蕎先一步奪過病危通知書，他變成這樣，是她的責任！這種抓心撓肺的痛苦，只有她該承受。

後悔，像夢魘一樣糾纏她。

她為什麼不能好好跟他說呢？所有的一切，走也好，留也好，明明都可以好好地講清楚，為什麼要選擇那樣激烈的方式？如果她沒有冒雨走出去，他沒有跟上她……

明明，可以好好地告別。

「大蕎，你沒有必要簽這個東西，他跟我們沒有關係！」當徐子蕎眼角的眼淚「啪噠」一聲，滴落在冰冷的白紙黑字上時，顧秋行忍無可忍了，「不要簽了！」

他有種不詳的感覺，再不阻止，隨著這一次有一次的簽字，徐子蕎心中那道對所有人都高高豎起的壁壘，正在被一點一點擊垮。那裡會出現一道缺口——只為容寂敞開的缺口。

這招苦肉計實在太卑鄙了！「顧秋行，你先回去吧，陳凡的事情，我自己能夠處理。」徐子蕎驚異地抬頭看了顧秋行一眼，她很難想象，這句話竟然能從顧秋行嘴裡說出來，對一個因為救了他們性命而徘徊子在死亡線上的人，對……陳

凡！「他有家人，憑什麼讓你來承擔？」顧秋行感謝容寂，但這種感謝不足以讓他內疚。因為他知道，就算不是他和徐子蕎，他相信以容寂的性格也會去救，他們只是恰好被他救了而已！但這些話，太冷血，他

不敢對徐子蕎說。

「可他現在沒有家人在身邊，況且，他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的。」徐子蕎抓著頭髮，把頭深深埋在膝蓋間。

「大蕎，你聽著，」顧秋行一咬牙，心下做了決定，「他是容家的人，容家不會不管他！我們聯繫容家，他們會有辦法提供給他最好的醫療！」

「容家……」徐子蕎僵了一瞬，猛然抬頭，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對……容家！」X軍區科研所，那裡有最好的醫生和設備，而他曾經在容家那麼受重視，他們一定不會見死不救！

她會把合同還給容家，請他們對他，網開一面！

見徐子蕎的反應，顧秋行舒了口氣：「我馬上去聯繫容家的人……」

一把扯過護士手中的病危通知書，三兩下籤下自己的名字。「不用！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