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愷哪裡懂得什麼製藥的事情？他那一丸藥，是出自龍愷師兄，也就是納蘭夜的師父之手，且龍愷手裡只剩了這一丸，給東宛帝用了之後，再無餘貨。

但是此刻，龍愷不可能說出真相。

東宛帝驚喜的從座位上站起，眼含期待的看向龍愷：「那你是不是可以再多做些這種藥丸，幫朕治好患病的大臣官員富戶等人？！」

當個皇帝就容易嘛，這一晚上，喜悲交互的，想想就很心累啊。

「這……」龍愷遲疑了。

東宛帝還當龍愷在等他提出條件，待價而沽，雖然很厭惡被威脅，但能治好患病大臣，也是幫東宛帝解決了心頭大患，所以這次東宛帝很暢快的開價了。

「你若能完成此事，朕可許你千畝良田，萬兩黃金！」

當他龍愷不想要這財寶土地么？若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他說什麼也會將這黃金土地攬入懷中！

「陛下容稟……」龍愷語句艱澀的像是死了兒子，「不是臣不盡心，而是，而是此葯，實在是不易制的啊！」

「不易製得？葯有什麼不易制的？」東宛帝臉上的驚喜之色瞬間削減了大半，「若是材料珍貴，朕自會給你足夠的銀子去買材料。」

「非也……」龍愷腦子裡是一副無數金銀寶物理他而去的悲傷景象，他忍著心痛，「要製得這味葯，需要一種極為罕見的藥材，不是珍貴，而是到了萬金難求一株的地步！」

龍愷編的理由還算合理，東宛帝臉上徹底沒了歡喜，原來是空歡喜一場……

肉眼可見的，東宛帝的臉色漸轉沉鬱。機靈的牆頭草——龍愷先生怎會在一邊干著急呢？龍愷不想讓東宛帝對他失望，他和龍寧之後還要指望這顆大樹呢。

龍愷果斷決定轉移話題：「陛下，臣有一言，不知該講不該講。」

「有話便說，賣什麼關子。」東宛帝嘖聲，嫌棄龍愷這副不正經的，像是在討論什麼陰謀樣子。

是的，東宛帝還覺得他是一個正直的君主。

「臣遵旨，」在龍愷這裡，該有的套路是必須有的，「臣也細細觀察，認真研究了東宛如今的景象。臣只覺得這情況有些太過於怪異。」

「怎麼怪異了？」東宛帝心累的陪著龍愷一起走套路。

「陛下您細想，先前的那假似瘟疫卻並不致死的怪病，再就是後來這折磨人的瘙癢之症，像不像……某一個的手筆？」

龍愷這一張臉或許就是做不出什麼正經的表情，此刻躬身附耳的樣子，更像是密謀奸計的小人行徑了。

東宛帝瞥了龍愷一眼，似是聽進去了一點，但是又實在懶得問，只用目光傳達了自己的疑惑。

龍愷立刻狗腿的進言道：「像不像……楚王妃洛青鸞的手筆？」

東宛帝的神情終於嚴肅起來了。

這邊，龍愷本是轉移話題的倉促之舉，卻越說越覺得像真的，他不禁激動起來：「那洛青鸞，醫毒雙絕，又和納蘭夜沆瀣一氣，納蘭夜在東宛，洛青鸞傳言是不知所蹤，可是陛下想想，我師侄納蘭夜之人，會是讓妻兒陷入死境之人嗎？」

「你是說……這些事都是楚王妃洛青鸞乾的？！」東宛帝越想越覺得事情有條理了起來，事情也一件件的串在了一起。

「陛下英明！」龍愷很順手的一個馬屁拍過，同時再接再厲的摸黑洛青鸞，「臣以為，那洛青鸞，現在就在東宛京城！」

東宛帝摸著下巴思考起來，龍愷這番分析，其實還蠻有條理的……

「天下誰人不知，楚王妃洛青鸞醫術毒術具是上佳！也只有這個女人，才能不動聲色的就攪動出這番風雲！」龍愷只感覺自己看透了一切，「陛下，我們早該想到的！就是這個女人，把東宛攪亂到如此地步！」

「你說的，不無道理。」東宛帝沉吟許久給出了定論，「把我東宛害到如此地步的，很大可能就是這楚王妃洛青鸞！」

轉移話題成功，沒讓自己的形象在東宛帝那裡變得無能，反而變成了進言有功的謀才！龍愷分外滿意，哪怕此刻寒風呼嘯，他也只覺得春風得意！

「陛下聖明！」龍愷轉轉眼珠，「那當下之急，便是揪出這幕後黑手，這樣東宛的困境才能一順而解……」

「不急。」東宛帝沒有立刻聽從龍愷的建議，「納蘭夜不是容易招惹的人，還是先調查一下比較穩當。」

眼裡閃過不甘，龍愷還是同意道：「陛下思慮周全，是臣冒進了。」

「萬春。」東宛帝沉著臉喊人，「吩咐下去，著京城禁衛軍仔細盤查京城人口，是否有楚王妃洛青鸞的身影。三日內，朕要得到準確的消息。」

「奴婢遵旨。」萬春領命退下不提。

龍愷的眼裡是一抹殘忍的光。

……

就在不遠處的楚王宮，假扮楚王爺貼身侍衛的洛青鸞此刻還不知道，她的存在因為龍愷的一通胡猜而掉了馬甲。

而這廂，說得東宛帝同意的龍愷志得意滿的回了貧民區的住處里，正好是夜色將盡的黎明時刻，薄霧中的矮屋子也貌似順眼了不少。

如此大好的晨光，龍愷推門進到院子里時，卻剛好看到蕭宇祁坐在門邊的石桌旁，自飲自酌著一壺劣酒。

聽見龍愷歸來聲音的龍寧推開房門，迎了滿臉興奮的龍愷進來。

龍愷指指借酒消愁的蕭宇祁：「寧兒，這是怎麼回事啊？蕭宇祁怎麼如此消沉的樣子？」

龍寧抱臂對著蕭宇祁的方向一翻白眼，極為看不上的模樣：「誰知道！蕭宇祁這廝許是一夜沒睡，天不亮就搬了酒壺出來喝酒，這副不求上進的樣子，能有什麼出息！」

「這種時候，寧兒你該去安慰蕭宇祁一下啊！」龍愷一臉很懂的樣子，「男人消沉的時候，可是女人趁虛而入的最好時機！」

龍寧嘆氣：「父親以為女兒沒有試過么？！我看這蕭宇祁，不僅是不求上進，還有可能是不懂人事！」

龍寧氣憤的一跺腳：「蕭宇祁才飲了幾杯時我就過去過了，柔聲勸他注意身體，還打算幫他捏捏肩。可是這廝渾然把女兒當成無物，惹得他煩了，還被罵了一句「滾」！」

聽得女兒這一通說，龍愷也是一陣牙疼。這蕭宇祁，還真是塊難啃的骨頭啊，油水不進，軟硬不吃！

龍寧不滿龍愷只顧沉思，不管她受的委屈，又想起一件關鍵的事，龍寧忙攀著龍愷的一條手臂問道：「對了，父親今夜出門是去辦大事了。怎麼樣，事情成了嗎？！那東宛皇帝可許我太子妃之位了？！」

說到此事，龍愷面對著女兒的急切盤問有些愧疚，所以沒有回答龍寧問題，先找了張凳子坐了。

見龍愷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龍寧的臉色一沉，看來事情並沒有辦成。龍寧發作道：「父親也不必哄騙女兒，只據實相告便好。」

「唉，寧兒你不知道。這東宛皇帝頑固的很，他很在意你之前是西楚帝的貴妃，咬死不肯許你太子妃之位，為父千談萬談，甚至冒險暗示東宛皇帝威脅他，他也只肯讓你做蕭宇祁的側妃！」

龍愷知道龍寧一定會失望，但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若是真的在東宛這塊兒地界兒上，激怒東宛皇帝，那結果一定是得不償失的。

「側妃？！」龍寧果然絞緊了秀眉，一臉不甚滿意的樣子，「東宛皇帝這般介意我西楚貴妃的身份？我們父女可是救了蕭宇祁一命呢！」

「那又如何？皇室最在乎的，還不是那不值幾分錢的面子么？！」龍愷心痛道，「為父還給他服了那葯，為父手裡可只剩那麼一丸了！」

「什麼？！救命之恩加獻葯之功，換來的只是側妃之位？！」龍寧覺得東宛皇帝小氣至極，另一方面還隱隱有些嫌棄龍愷無能。

龍愷聽出了龍寧話里的抱怨，他只能安撫龍寧道：「不過為父相信，依寧兒的本事，就算是側妃之位，寧兒也能做出番打的作為！」

「那是。」揚起的下巴是龍寧自信的象徵。

「如此，你好好準備。為父去說服那昏了頭的臭小子。」龍愷眼裡一片必得之色，「東宛皇帝已經知道蕭宇祁在京城，我就不信這蕭宇祁還能堅持不回宮！」

「父親辛苦！」龍寧知道這些也是為她謀划，忙嘴甜的囑咐了一句。

……

晨光暮曉，日夜交替的光輝渲染了一層似是而非的悲傷。小院的圍牆上爬滿了爬山虎，哪怕是同根而生的一株，也有亮綠灰敗不同的幾種顏色。

蕭宇祁就在這光輝中，隱沒在爬山虎的陰影里，一杯一杯默不作聲的飲著酒。他修長秀氣的手指握住酒杯，舉止間是往常的溫文爾雅，手下的力氣卻是不為人知逐漸加重。

直到指節都緊的泛白。

蕭宇祁再次舉杯欲飲，卻被一人用粗礫的手按住了手腕，他漫不經心的一抬眼，果然迎上了龍愷那張帶著討好的笑臉。

蕭宇祁猜的到他想說些什麼，已經有了三分醉意的他脾氣並不算好。蕭宇祁直接一手撥開龍愷的手：「走開。」

龍愷一怔，似是沒想到這蕭宇祁喝醉了也是會發脾氣的，這發怒的樣子簡直和東宛帝一模一樣。他討好道：「太子殿下當心飲酒傷身。」

蕭宇祁並不搭理他，並且再次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太子殿下知道嗎？」龍愷並不在乎蕭宇祁的態度，好脾氣的坐下來，不聲不響的扔了個響雷出去，「陛下知道你就在京城了。」

蕭宇祁立刻就轉過了頭，他眼睛里有些血絲，直直的盯著龍愷道：「你說的？！」

得了東宛皇帝的承諾，龍愷此刻並不是十分畏懼蕭宇祁，甚至臉皮有些厚：「沒錯。看在老夫一片期盼陛下和太子殿下團聚的苦心上，太子殿下就安心回宮去吧。」

到底是和東宛帝有些不同的，蕭宇祁沒有摔東西泄憤，他語氣平靜的道：「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但是不可能。想讓我回宮，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