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臨走前的禮物（6000）

陸小余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悶聲說，「我去睡覺了。」

「好。」董郁庭牽著她的手。

陸小余微微掙扎了一下，看向客廳，目瞪口呆的陸彎彎，若有所思的蔣筱，還有一臉灰白的喬霖，她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壓低了聲音對董郁庭說，「你趕緊去打發喬霖，我先上去了。」

她並沒有吃喬霖的醋，一方面是因為她不值得自己吃醋，另一方面，又覺得她挺可憐的。這小女孩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太極端，很容易行差踏錯，成為第二個孫怡和王茉西。

董郁庭並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一手輕輕攬著她的腰，姿態親密地和她摟在一起，若無旁人，「去巴厘島的機票我訂好了，彎彎考完試我們就去度假一個月。」

「我還沒跟公司請假呢。」

「我已經替你辭職了。」

「你！！」陸小餘氣極，瞪向他，董郁庭輕聲安慰，「不要生氣，對孩子不好。」

陸小餘一下子沒了脾氣，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無奈又哀怨地看著他，隨即甩開他的手便往樓上走。

「老婆。」董郁庭連忙追上去，去拉她的手，陸小余甩開，他又輕輕拉住，周而復始，誰也沒說話，做著這幼稚的小動作，她的小脾氣，和他的小討好。

喬霖看著那兩道身影消失在樓上轉角處，嘴唇被牙齒深深咬出了血來。

口腔里都是血腥的氣息，手腕也隱隱脹痛起來。

她瞥了一眼手腕上猙獰的傷口，她是從醫院裡偷偷跑出來的，上面剛塗了葯，還沒有包紮，那刺眼的傷口彷彿在提醒她，她此刻有多卑微，多可笑。

她為了愛他付出了幾乎生命的代價，可他的眼裡只看得見陸小余，自己如同一團可有可無的空氣，她的犧牲，他視若無睹，也不屑一顧。

胸口一陣悶痛，喬霖難堪地轉身，木然地朝著門外走去。

蔣筱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沒有叫住她，無聲地嘆息，而後牽著陸彎彎也上樓去了。

冷風從衣領衣擺里拚命往裡面灌，喬霖朝外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體和心臟都被凍得麻木僵硬。打不到車，她就沿著道路慢慢地走著，滿腦子都是董郁庭對陸小余的寵溺笑容，和對自己的冷漠態度。

有些話說破了，連兄妹都沒得做，她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一直不曾開過口，以妹妹的身份享受著他的好。可這一切都在陸小余出現以後變得不一樣了，就算他以前和王茉西在一起，也從未為了誰要將自己趕出他的世界。

自從陸小余出現之後，他的世界就只容得下陸小餘一個人了，她連一個卑微的角落都輪不到。

喬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有經過的車沖自己按喇叭，她這才緩緩回過頭，朝著車燈刺眼的光線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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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慕青買了晚飯回到病房，病床上卻是空空如也。

她以為喬霖去了廁所，坐了一會兒，沒聽到動靜，便跑去敲廁所的門。

誰料廁所的門卻是虛掩的，她推開，看見裡面空無一人時，愣住了。

喬霖跑哪去了？

喬慕青叫住經過的護士，「４０３病房的病人去哪了？」

「不知道。」

喬慕青皺眉，還想說什麼，卻看見走廊盡頭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喬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從裡面出來。

她甚至都沒有看見喬慕青，頭埋得低低的，駝著背拖著僵硬的步伐往前走著。

喬慕青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你上哪去了？」

她摸到她的肩膀很涼，嚇了一跳，去摸她的手，更是一片刺骨的寒冷。

喬慕青氣得無語，連拖帶拉地將喬霖拽進病房，讓她到床上坐著，然後倒了一杯熱水塞給她，讓她暖手。

「你這是怎麼了？」喬慕青緊緊皺眉盯著她的臉，擔憂地問。

喬霖沉默地低著頭，一聲不吭，喬慕青看著她握緊的拳頭，手背上青筋爆起，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突然，她鬆開了拳頭，也抬頭看向她，目光平靜如同一潭死水。

「姐，我願意跟你出國。」

喬慕青一愣，隨即便聽到她緩緩地又開口道，「但是走之前，我要送給二哥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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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陸小余被一道驚雷打醒。

身邊的人立馬將她攬進懷裡，手掌安撫地摩挲她的後背。

手機在床頭柜上響起來，幾乎和窗外的雨聲融為一體。

陸小余半眯著眼看去，竟然是董意，頓時有些愣住了。

董意怎麼會給她打電話？還是在這麼晚的時候……

她沒多想，立馬接起。

「二嫂……」董意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帶著哭腔，「雷崢的外公過世了。」

陸小余瞬間清醒，瞪大了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記憶里，那是一個很和藹可親的老人，她知道他最近身體不好，雷崢已經搬去大院里和他住在一起，就怕有這麼一天。這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她雖然有些難過，但還是覺得董意給她打這通電話有些不合適，雷崢的外公去世，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是第一個被通知的人。

「我現在在醫院，我……」董意有些語無倫次，半晌才有些艱難地吐出一句，「雷崢現在很不好，你如果能來看看他，他應該會振作一些。」

陸小余好氣又好笑，還沒開口，一雙手臂便纏了上來，摟住她的腰。

「誰大半夜的給你打電話。」董郁庭啞聲問。

「你妹。」陸小余說著，斜睨了他一眼，將電話塞進他手中，「你跟她說吧。」

她躺下身，扯了扯被子將自己蓋好，然後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董郁庭在她身後和董意說了兩句，然後便掛了電話，將她的手機關機，扔在一邊。

他從背後貼上來抱著她，她一句話也沒問，他也什麼也沒說，兩人都沒有再提這通電話，呼吸漸漸變得均勻。

陸小余並不覺得自己狠心，她早已經不是雷崢的女朋友，連朋友也算不上，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去安慰關心他？

第二天早上，陸小余醒來的時候，董郁庭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接電話，高大的身影在窗帘后若隱若現。

他習慣性地摸出煙，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將煙盒扔到了一邊，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撥弄著窗帘。

窗外已是艷陽高照，雨停了。

他說完電話回到屋裡，看見陸小余靠坐在床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董郁庭走近，伸手捏了捏她因為懷孕變得更加細膩光滑的臉，宛如少女。

陸小余拂開他的手，準備起床梳洗，董郁庭將她摟進懷裡，雙手圈著她的腰。

兩人靜靜地靠著坐了一會兒，他握著她手的手掌微微用力，然後說，「下午我們一起去參加雷崢外公的葬禮。」

陸小余不禁轉頭看向他，董郁庭斂眸，解釋道，「我們全家都會去。」

雷崢的外公在大院里是比較有威望的長輩，雷氏能夠如日中天發展到現在，他外公這股背後的力量不容小覷。只是樹倒猢猻散，雷崢還能不能繼續順風順水，就不好說了。

下午，作為董家即將過門的媳婦，陸小余隨董家人一起去往雷崢外公的葬禮。

董意一直都守在那裡，如同女主人一般，在替身心俱疲的雷崢招呼賓客。董姝是個好面子的人，一想到眾人心裡會如何議論自己的女兒，她就又氣又恨，可看到董意的腿，她又什麼氣都發不出來了，心裡只剩下深深的悲哀。別人都是撞了南牆才回頭，她卻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回頭！

整個葬禮都是雷崢的父親和董意在操持，雷崢背對著眾人坐在老人的遺像前，一動也不動，也不起身招呼賓客，也不搭理任何人。大家都體諒他失去親人的痛苦，並沒有埋怨他待客不周。葬禮結束，董意陸續送走了賓客，最後離開的是董家的人，她本想不情之請讓陸小余留下來和雷崢說說話，可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畫面，如鯁在喉，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混賬。

她聽說陸小余懷孕了，下意識看了看她的肚子，直到一家人走遠了，她才悵然若失地收回目光，心裡覺得空蕩蕩的。因為雷崢，她已經和家裡人關係疏遠了很多，若不是因為她的腿，若不是看她可憐，恐怕她媽也不會放任她這樣厚臉皮地陪在雷崢身邊，剛才她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心灰意冷已經放棄她了。董意覺得自己真是可憐又可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隨即轉身走回葬禮。

雷崢的父親處理完一切，和雷崢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和楊君離婚之後，他便跟雷崢來往得越來越少，現在也有了新的家庭，董意看著雷崢一聲不吭緊繃著臉的模樣，心裡狠狠疼了一下，他真像一個可憐的孤兒。

董意走過去，默默地坐在他身邊休息，站了一下午，假肢支撐著她的身體，腰上疼得厲害。她沒有和雷崢說話，這兩天試圖安慰過他，可他卻像是麻木了一般，不理任何人，她乾脆也什麼話也不說了，只是安靜地陪在他身邊，希望他知道，無論何時何地，自己會一直在。

有時候連董意自己都覺得，對雷崢的感情盲目又不可思議，怎麼可能會單方面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這種地步？若她是一個旁觀者，一定會嗤之以鼻，嘲笑這樣卑微的女人，可落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為一個人著了魔是什麼樣的感覺，心和身體早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了。

「走吧。」雷崢突然站起身，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話，嚇了她一跳。

他扶著她起身，將拐杖遞給她，這樣比戴著假肢走路要舒服許多。董意怔了怔，還沒回過神，便被他扶著往外走去。

雷崢開著車，她側頭看了他好幾眼，平靜的面色，平靜的目光，已經沒有了昨晚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只有下巴上冒出青色的鬍渣，顯得疲憊。

他的平靜沒有讓她覺得安心，反而有些害怕，究竟為什麼害怕，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直到將她送到家門口，雷崢下車，繞過車頭走過來打開車門，扶她下去，一直到院外，他要鬆手離開，董意情不自禁抓著他的手不放。

雷崢目光複雜地看著她，半晌，竟伸手輕輕擁抱了她一下。

董意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雷崢雙手握著她的肩，深深凝視著她的臉，淺淡的口吻第一次有了複雜的情緒，「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愛惜自己，無論喜歡誰，都不要超過愛自己，知道嗎？」

說完，他揉了揉她的頭髮，轉身朝著一旁的車子走去。

頭髮上彷彿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氣息，董意半晌沒回過神，直到那輛車開出了很遠，她才有些害怕地追上去兩步，叫了聲雷崢的名字。他卻已經聽不見，走遠了。

董意攥緊手指，臉色發白，他說的這番話讓她很不安。盯著他離去的方向良久，她搖搖頭，覺得自己是在胡思亂想，他能出什麼事呢？大概是喪失親人的痛苦讓他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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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董郁庭送陸彎彎去上學，在車上戴著藍牙耳機和剛睡醒的陸小余打電話。

「怎麼這麼早醒了，再睡一會兒。」語氣溫柔得不像話，陸彎彎很是羨慕，他什麼時候能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喬蕭給你打電話了？」董郁庭皺了下眉，隨即道，「我一個人去就好，宴會上人多擁擠，你還是別去了。」

不知道陸小余說了什麼，他捏了捏鼻樑，有些無奈地回應，「好好好，你想去就去吧。」

等他掛了電話，陸彎彎立刻好奇地湊過去，「去哪？我也要去。」

董郁庭斜睨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專註地開車，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準備跟他講道理，他冷不防「嗯」了一聲。

陸彎彎一下子高興起來，一路到教室都哼著歌。

直到看見坐在第一排中間的女孩，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沉了下去。

王瑩子坐在座位上，給班上的同學分著禮物，一邊得意洋洋地說，「這些都是我媽媽買給大家的見面禮，以後還有經常送你們東西的。」

「哇，這是我最喜歡的粉紅色蝴蝶髮夾誒！」其中一個得到禮物的女孩興奮地蹦起來，拉住王瑩子的手討好地說，「謝謝你瑩子，你真好。」

眾人都七嘴八舌地跟她道謝，王瑩子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冷不防看見陸彎彎從教室外走進來，目不斜視地走向教室最後一排。

王瑩子挑了下眉，隨手拿了個禮物，慢吞吞地朝著陸彎彎走去。

「小侄女。」她老氣橫秋地往她面前一站，將手中的禮物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笑道，「我們真有緣，又做同學了。」

這不叫有緣，叫冤家路窄，陸彎彎腹誹了一句，沒搭理她，從書包里掏出課本，複習著英語單詞。馬上要期末考試了，王瑩子這時候轉學進來，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吧！

見她不搭理自己，王瑩子冷笑一聲，「你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目中無人！」

說完，她氣呼呼地朝著自己的位置走去，來新班級的第一天，她不想和陸彎彎吵架，顯得自己很無聊。

「瑩子你別理她。」同桌見她受挫，立刻湊上來安慰她道，「陸彎彎這個人很古怪的，不就是仗著自己是明星嘛，總是瞧不起人，不跟任何人玩。」

王瑩子聽出她酸溜溜的語氣，看了她一眼，見她瞟著陸彎彎的方向，沒好氣地說，「自己主動要和江書墨做同桌，人家理都不理她，還整天跟在他身後！現在好了，把人家煩走了，真討厭！」

「江書墨？」王瑩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連忙挽住同桌的手臂，笑嘻嘻地問，「是誰呀？和陸彎彎什麼關係呀？」

「你剛來不知道，江書墨他——」同桌喋喋不休地和王瑩子說了一整節課，將江書墨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順便將陸彎彎踩低了一番。王瑩子有些好奇那個叫江書墨的人，不過更好奇陸彎彎和他的關係。她是不是，早戀了啊？

腦子裡一冒出這個念頭，便讓她興奮不已，若真是早戀，她倒是要看看她的粉絲還會不會喜歡她，家裡的人還會不會寵她！

一下課，王瑩子便抱著自己的書包跑去陸彎彎身邊，二話沒說將自己的書包塞進了她旁邊的空課桌里。

正趴在課桌上聽歌的陸彎彎一下子炸毛，扯掉耳機刷的站起來。

「王瑩子，你什麼意思？」

王瑩子無辜地眨眨眼睛，「我想和你做同桌啊，看你一個人好孤獨哦。」

「我不需要！」陸彎彎嫌惡地皺眉。

王瑩子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地坐下去，一邊將課本拿出來擺好，一邊慢吞吞地說，「待會兒我就去跟老師申請，她一定會同意的。」

「我不想和你做同桌！」陸彎彎直截了當地說，毫不掩飾自己的排斥。

王瑩子抬眸看向她，笑了笑，「那你可以去坐其他的地方啊，要不坐第一排吧？反正你學習成績好，本就該坐前面。江書墨的位置，我坐定了。」

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陸彎彎眼皮跳動了一下，看著王瑩子挑釁的笑容，她握緊拳頭，忍著發火的衝動，「你若是想好好在這裡上學，就不要惹我。」

聽到她小霸王似的口吻，王瑩子一下子敏感地來氣了。為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平，陸彎彎總是會在看似失去一切的時候擁有更多的東西。本以為她是孤兒，卻見到了她漂亮的媽媽，以為她沒有爸爸，他爸爸卻天神一般降臨。從她被接去寧家的那一刻，她便將寧家的人當做自己的親人，可陸彎彎偏偏是和寧家更親的人。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暗示她嗎？若她跟她作對，她便會去跟她爸媽告狀？

王瑩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沉了下去，憤恨地瞪著陸彎彎，隨即雙臂抱住桌子，霸佔的姿勢，冷冷地說，「我偏要坐這裡，怎樣！」

陸彎彎沉默地看著她，王瑩子半晌沒等到她的回答，忍不住轉頭去看她，冷不防椅子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將她連人帶椅一下子踹翻了。

王瑩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身肥肉摔得爛疼，手心也在地上磨破了皮，終究是小孩，一看見手心裡全是血，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陸彎彎也嚇到了，看她哭了，有些慌，卻硬是咬著唇沒有說一句道歉的話。她是一時衝動，卻並沒有後悔，王瑩子真是太欠了。

不知道是誰將陸彎彎和王瑩子發生衝突的事告訴了老師，班主任匆匆趕來，兩個都是上頭打過招呼要照顧的人，她有些頭疼，最後乾脆給雙方的家長打了電話，然後將兩個孩子叫去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