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小徒弟已經準備好香噴噴的早飯，端到餐桌上給他了。

「師父，可以吃了。」

重千尋說完，轉頭看到他此刻的模樣，頓時怔住。

夙夜此刻剛從浴池裡出來，身上衣衫鬆鬆垮垮掛著，露出白皙的胸膛，肌肉線條流暢優雅，性感誘人。

頭髮絲垂在地上，濕漉漉的，滴著水。

他身上蠱惑人心的曼珠沙華香氣，混合了水清新的味道，顯得格外沁人心脾。

自從認識了師父。

重千尋便知道了，什麼叫真正的「男色」。

她吸了吸鼻子，怕自己流出鼻血來。

趕忙收回目光，把師父的碗筷擺好。

「師父，吃吧。」

「嗯。」夙夜揚起眉，沒有錯過小徒弟害羞失神的樣子。

心中竟莫名覺得愉悅。

唇角也不由得微微勾了起來。

「坐下一起吃吧。」

他最喜歡小徒弟做的東西了。

幾萬年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也愛上了食物。

倒不是多好吃，就是覺得別有一股味道在裡頭。

讓他覺得，空洞的幾十萬年光陰彷彿在一瞬間活了過來。

他總是格外享受，和小徒弟一起吃飯的時候。

空蕩蕩的宮殿，也因為她有了人氣。

夙夜看了看旁邊的小徒弟，心中一頓，想著當初為何沒有早點找個人來宮殿里住。

不過，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便作罷。

他不是沒想過，只是他這個人，一個人住久了，想到有多一個人參與自己的生活，都會下意識反感。

而且相處就一定要遷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了他這脾性的。

主要是……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想帶回來。

重千尋還是第一個。

可能也會是唯一一個。

「尋兒。」吃到一半他忽然開口，「你跟師父在一起，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還好啊，」重千尋一頓，下意識說道，「雖然忘川很孤單，但只要師父在身，就不無聊了。」

她說的是實話。

儘管偶爾一個人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空。

因為這裡實在是太大了。

而又一個人影也無。

即便是到了河面，忘川彼岸，包括方圓十里。

都沒有一個人。

唯一能見到影子晃動的，只有那條奈何橋。

橋的盡端，便是人界的輪迴了。

那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夙夜眯起眼笑了起來，眼底有柔和的光閃過，頃刻間，是無比的妖艷動人。

他優雅抬手，給小徒弟餵了一勺粥。

說道：「那尋兒，以後就一直跟師父在一起好不好？」

「徒弟沒出師之前，本來就是要跟師父在一起的啊。」

他血眸微頓，有幽光略過。

嗓音仍然輕柔：「師父是說，你以後都跟師父待在忘川。」永遠不要出師了。

他本來就沒打算教她什麼。

這一刻，更是確定了不會再教她什麼。

只要她不成長，就不會出師了。

打定主意以後，一連隔著好幾天，夙夜都沒有再跟重千尋說過任何修鍊的事情。

以前，看在她體質太弱的份上，他還是會偶爾指點一下的。

特別是重千尋這段時間，都有他的各種靈丹妙藥養著，體質已經比以前好了很多，氣色也逐漸明媚起來。

加上他的指點，修為長得飛快。

但夙夜忽然停止了。

雖然他一直沒教過自己什麼，但順手指點下還是有的。忽然間就不理會自己了。

這讓重千尋心中開始不安起來。

夜裡躺在自己的床上。

心中想著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師父對自己的態度忽然如此冷淡。

可說冷淡又不至於，他還是很寵自己，她感覺的出來，他對自己眉眼中的那種縱容，好像自己捅破了天他都不會介意。

她翻了個身子，看著另一張大床上的師父。

修為提升后視力也提升了很多，她可以清晰看到師父的身影。

根據呼吸，他應該是還沒睡著的。

重千尋猶豫了一會兒，躡手躡腳穿起鞋子走了過去。

結果剛走到床邊，剛要張開嘴，就被一隻大手抓住了手腕，接著一股大力傳來，她驚叫一聲，整個人倒在了床上。

「師父……」

她驚疑不定看著抱著自己的男人。

夙夜睜開眼迷離的血眸，勾唇邪笑：「尋兒又想來跟師父睡了嗎？還是覺得一個人睡冷？」

從他愉悅又撩人的嗓音可以聽得出，他是極為愉悅的。

不等她回應，伸手便將她撈入懷中緊緊抱著。

深嗅了一口氣，低嘆道：「你們蓮妖身上的氣味，都是這麼好聞的嗎？」

懷裡的少女紅了臉。

過了好久，才想起來自己的目的。

推了推他，小聲問道：「師父，徒兒能不能問一件事？」

「嗯？」

「師父是不是不喜歡尋兒？」

夙夜一頓，低頭看著懷裡糾結的小人兒，擰起了眉：「為什麼這麼問？」

重千尋抬起頭，臉上還尤帶羞澀的紅暈，模樣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師父，你是不是……」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羽毛，「覺得徒兒很笨，資歷很差，不想教導徒兒了。」

說到後邊，夙夜竟是在她的話語里，聽到了幾分的哭腔。

他一怔。

仔細看著眼前的小徒弟。

她那雙美麗乾淨的大眼，此刻已經覆上了一層淡淡的灰。

那是失落。

夙夜越是沉默，重千尋眼神就越暗。

直到最後，眼眶都無法控制地紅了起來。

她……

又被嫌棄了嗎？

果然。

在妖界的時候，大家就因為她修為太低而遠離她。

就連、就連她最親愛的姐姐也是。

好幾次說她修為太低又太弱。

她知道姐姐罵她是為她好，希望她能爭氣點不要讓自己受傷。

但說到底，自己的弱小，還是給周圍的人帶來了麻煩……

重千尋和重千蓮，兩個並蒂雙生的蓮妖，性格上最大的不同，就是重千尋沒有重千蓮的肆意和無所顧忌。

她有一顆善良、柔軟，卻又堅強的心。

這一刻，夙夜恍然明白了。

當初為什麼會一眼就對她起了興趣，想要將她帶回來。

他也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她脾氣這麼好。

這麼乖巧。

這麼聽話。

因為認識到自己的弱小，認識到身邊的人對自己的好。

小心翼翼，想把每件事情儘力做好，儘力不給身邊愛自己的人添麻煩。

這是她，身為一個「弱者」，所能用來愛人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