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人一看見他，紛紛倒抽一口氣，瞠目結舌，連呼吸都忘了。
從頭到腳，里裡外外，全身上下每一滴血液每一個毛細孔里，都充斥著恐懼。
無邊的恐懼。
墨蒼穹。
殿主此生最畏懼之人。
神殿的信徒，去過殿里的都見過這個男人的畫像。
墨蒼穹紫眸微抬，緩緩掃過眼前的雜碎，眼中掠過不屑的冷芒。
鼻尖發出一聲冷哼。
所有人瞬間消失殆盡，灰飛煙滅。
一場來自神殿的廝殺如同鬧劇般終結。
「墨，你回來了。」
葉妖染眼底終於有了一抹亮色。
男子眼底冰冷至極，抬起手，指腹輕輕劃過她臉頰的傷口，瞬間癒合得毫無疤痕。
見她臉頰恢復了，紫眸的冷芒才散了些。
「孕子草拿到了。」
葉妖染卻眼神驟然一轉，看向了滄冥的方向：「快，兮兒，兮兒快死了。」
該死，她怎麼可以忘了這一點！
她立刻掙出墨蒼穹懷抱，腳尖一踮，掠了過去。
「葉姐姐……」
木兮兒看見她，唇角費力的想扯出個笑。
怎料一動，嘴裡流出的全部都是血。
「別，先別說話，」葉妖染深吸一口氣，拿出手裡的丹藥，鎮定了許多，「姐姐有還魂丹，你不會有事的。」
她正要過去喂她，木兮兒卻搖了搖頭，吃力的說道：「葉姐姐，沒用的。」
葉妖染愣住了，以為她耍小孩子脾氣，正要說話。
木兮兒絕望的眼神卻把她所有的話都打回了肚子。
寒羽飛了過來，看著奄奄一息的木兮兒。
眼神極為複雜。
他身側的拳狠狠握著，幾乎是有些不忍開口的告訴葉妖染：「小染，她煉丹天才的身份不是天賦予的，她從小吃過無數種藥材，對每種藥材了解徹底，才練就了一身逆天的煉丹本領。」
「這跟還魂丹……有什麼關係？」她心底的不安逐漸擴大。
「因為藥材吃得多了，相生相剋……」寒羽說著，閉上眼，別開頭去，艱難的開口，「天底下所有的丹藥對她都沒用，不管是毒藥還是治命的。」
葉妖染瞳孔放大，下一瞬如閃電一般抓住了寒羽的衣領。
「是誰喂她吃藥材的！」
「是……是我自己……」木兮兒弱弱的聲音在一邊響起。
葉妖染手裡的動作停下了，愕然的望著她。
「小時候不懂事，一心只想為爹爹爭光。」她帶著血的唇扯出一抹笑，儘管滿臉血污，笑容卻依舊純凈甜美，帶著幾分失落的說，「可惜以後，再也不能見到爹爹了吧……」
然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身為大家族的子女，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需要付出的代價從來不小。
木兮兒也逃不過。
抱著木兮兒的滄冥，眼底的神色愈發的幽暗。
他眼中僅余的一點星光，也被逐漸吞噬在了無邊的黑洞里。
只剩下了空洞、絕望、死寂。
須臾，早已淚流滿面的關暮晴捂著口鼻開口：「小、小染，那是不是兮兒她……沒救了……」
葉妖染二話不說，蹲下身子，把丹藥遞給滄冥。
滄冥立即抬手接過，再慢慢喂到木兮兒唇邊。
木兮兒不張嘴。
他清冷的聲音帶著不自覺的顫抖：「吃下去。」
她吃力的抬起眼看著他。
待看清他漂亮的銀灰色眼眸時，唇角露出了笑意。
順從的張開嘴巴。
吃下丹藥后，所有人都看著她。
卻不見她身子有什麼變化。
在場都是修鍊之人，誰都能察覺得出，這具小小的身子里，生命力在不斷的流逝著……
「冥哥哥……」
她喘了喘氣，一張口又溢出了血。
但還是堅持笑著說道：「冥哥哥，兮兒……兮兒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滄冥沒有臉紅了。
他眸光顫動，蒼白的唇被他用力抿得緊緊的。
木兮兒窩在他懷裡，虛弱的出聲：「冥哥哥……」
兮兒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兮兒好想走進你的世界，不讓你那麼孤單，可是，好像沒機會了呢。
我以為時間還有很長，我可以慢慢等，等到你灰色的世界可以接納一個小小的我。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她眼角疼得流出淚，卻依然堅持望著他，認真的說：「冥哥哥，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後去找個你喜歡的姐姐成親。」
滄冥沉默著，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擦拭去她嘴角的血。
溫熱的黏稠液體，讓他指尖逐漸僵硬。
「還有……」她嘴巴不斷溢出鮮血，染紅了他的手，吃力的抬起手取出藏在衣服里的吊墜，眼神里純粹的喜悅一如那晚他親手幫她戴上的時候，「等兮兒死了以後，把兮兒的骨灰用小瓶子裝了帶在身邊好不好？「
他緊緊捏著瓷瓶，一語未發。
木兮兒聲音如蚊子般大小：「求求你……」
然後，再也沒了聲息。
她安靜的睡在他懷中，白瓷般的臉上殘留著淚痕，嘴角帶著一絲滿足。
就這樣永遠的睡了過去。
像是一個安靜精緻的娃娃。
小小的手，還揪著滄冥的衣角沒有放開。
關暮晴捂著嘴哭了起來。
其餘人皆是別開眼，眼眶微紅。
木兮兒跟他們認識時間並不長，但卻最深入人心。
那個純碎如雪的女孩，靈動的笑，純凈的眉眼。
變成了永遠的回憶。
葉妖染鳳眸中晶瑩點點，波光盈盈，漾著哀傷的顏色。
她手心攥緊，看著墨蒼穹。
「墨，救她，你能救她的，對不對？」
滄冥死一般寂靜的眸子，終於麻木的動了動。
小心翼翼的抱起木兮兒血染的屍體。
拖著一地的血，走到墨蒼穹面前。
雙膝跪下。
「神尊，救她。」
清冷的聲音很淡很淡，如雪水一般冰涼，如磐石一般堅定。
墨蒼穹將自己的小女人攬入懷中。
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本帝無能為力。」
滄冥紋絲不動：「你是掌管六界亡靈的死域之神。」
「但是，她沒有靈魂。」他眯起紫眸，盯著木兮兒的屍體，「她死了以後，靈魂也消失了。」
「那……豈不是……」
葉妖染幾乎無法想象，木兮兒就這麼死了。
連她眼中，無所不能的墨蒼穹，都救不了……
滄冥眼底被黑暗徹底吞噬了。
他麻木的抱著木兮兒，一步步往外走去。
沒人知道他要去哪裡。
許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