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眼窩裡流出混濁的眼淚,他嘆自己,老了老了,反倒一失足,千古恨矣。
「去年冬天裡,村子里來了五個外鄉人,一對兒年輕的夫婦,帶了三個孩子,正是梅雪、東子、良嫡。孩子聰明可愛,只可惜母親患了嚴重的腎病,久病醫不好,她被尿毒症折磨得虛弱不堪。孩子的父親說求了許久才找到藍家,聽說藍家婆婆可以斷神明都不敢斷的事,求一卦,若是藍家婆婆說這病再也治不好了,他們就死了這條求醫治病的心。若是說可以治得好,他便把祖上傳的寶貝送上,當作醫費。」
我明白大媽要幹什麼了,她怎麼會放過送上門來的好處:「什麼寶貝?」
「一件漢代的御制青銅鏡,的確是個稀罕物件,通體明亮,青中泛黑,雕紋清晰,鏡子背面還鑲嵌了十八顆大小不等的紅色寶石。」
「我大媽是不是騙人家住下來,說自己就能治好那婦人的病?」
他搖搖頭:「我勸過她,不義之財不能要。可她說煮熟的鴨子怎麼能讓飛了?」
「你們騙人了?」我的十指血液似乎在倒流,冷得失去了知覺,「我大媽不知道嗎,腎病患者度日如年,那痛苦甚至勝過切膚。」
他無力地垂下頭,點一下,又點一下:「快過年了,那天下雪,天冷得很。孩子的母親已經虛弱得像紙一樣薄,可她還想再為孩子親手做回年糕。她進廚房之後痛得昏死過去……等我們發現時已經沒氣了,有兩個農藥瓶子空了……孩子們回來的時候她身子都涼了……」
「這女人……不是你們害死的?」
「真的不是!」他擺擺手急切地否認,「為了不再拖累她的丈夫,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選擇了乾脆壯烈的方式以求解脫。這事兒……你大媽也動容過,可是……」
貪慾這個東西,一旦染指了,那些個瘋狂的念頭就像燎原之勢吞噬一切。
「孩子的父親心灰意冷,準備把他妻子入殮安葬在西山之後,帶著三個孩子回老家。你大媽勸他,一個男人拉扯三個孩子多不容易,乾脆把最大的女孩兒帶走,兩個小點的男孩留下。等到經濟富裕了,再來領走他們。她說一定會把他的孩子視若己出,要那件祖傳的寶貝留下做個信物,以後來領取孩子就憑這個東西。他被說動了,只帶了女兒離去……」
「可是……你們卻殘忍地殺死了這兩個男孩兒?」我義憤填膺。
「不!不!不是這樣的……你知道我膝下無子,喜歡孩子,我怎麼會殺他們?」
可兩個男孩兒都已死,作何解釋?
「良嫡乖巧,東子難馴,他時時刻刻提醒他弟弟,總有一天他們會離開舍卜坡,回自己的家去。你大媽勸我,真要喜歡孩子就收養個年齡小的,大的養他沒用,他已經能記得東西,以後還是會認祖歸宗,拋下你這孤老頭。我那時真有點心動……我聽她的勸把東子送了人……」
他停頓下來。
我質疑:「把東子送走?真的是送人嗎?」
他抬起昏黃的眼珠看看我,又是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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