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老翁沒有應我。我大著膽子再往前去點兒,逐漸看清了,那是墳頭挑的一塊兒白布幡,在風中被颳得呼啦呼啦的。再往前,看得更清楚了,是個破爛的蚊帳,爛窟窿的地方打老遠看,就好像是個老頭的眉眼。
我找了根直竿的槐樹枝,向前探步。林子里冷不丁發出的聲響驚得我心跳加速、緊鑼猛敲。
是只烏鴉。我拍拍胸口。
再往前走,我眼角的餘光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個東西在盯著我看。那東西有眼睛,眼皮還會眨巴,眼皮張開的時候有異樣的光澤。
那是個什麼?
心裡撲騰撲騰亂跳!手心噌噌冒汗。
「大黑!」我試探著沖對面喊了一嗓子。
「嗷!」一聲。
它哼哼著跑了過來,腳下的肉墊壓斷了樹枝,發出「喀吧」的聲響。
「還真是你,嚇死我了!」我掂著木棍子忽悠它,「走,回家!」
轉身的瞬間,似乎看見遠處有火光。
山上有人!
我蹲下來,按住大黑的頭,它匍匐。
那火光忽閃一下又不見了。四周靜邃。我拍拍大黑:「走吧!可能是我眼花了。」
走著走著,大黑突然像彈簧一樣猛躥出去,咆哮不止。
「什麼人?」
「大黑!快撒手!別咬,撒開!」有人大喝。
傳來的聲音很熟。
我小跑衝下去:「大伯?您怎麼在這?」
暗處有兩個身影,一個佝著背,中等身高,體格壯實。我知道,那是大伯。他身邊還有個人,正是大黑撲咬的對象,陌生人。這人骨瘦伶仃,彷彿風一吹就要倒。
「哪來的狗,我踢死你!」瘦子猛喝。
我驚倏招大黑回來。我摸黑捋順它的鬃毛,它的脖子下面有黏稠的東西——血?我一愣。這瘦子的腳上帶著刀子?
「若惜?」大伯問,「你咋在這兒?」
「我先問你的。」
「我是你伯,咋說話呢?」
「狗跑了,我出來找它。」它偎在我腳邊,發出嗚咽的聲音,看來很疼。
「哦!」大伯吁了口氣,「那找著了,趕緊回家去吧!」
「他傷了咱家的狗。」我一隻手指著瘦子,不願意讓他走。
「傷就傷吧!不就是一條狗嘛!」大伯說,「回頭給包包就行了。黑燈瞎火的,它撲上來就咬,人家也是防身,還以為是個狼呢!」
「他防身?」我不置信地瞪著陰暗處的陌生面孔,「這山上早二十年就沒狼打了,他一個外鄉人,大半夜地跑咱家置墳冢的西山上來幹啥?」
「看你這孩子,這西山這麼大,又不是咱一家的墳塋,咋這麼說話呢?快回家去吧!大人的事你少攙和。」大伯伸出一隻手,把我撥到一邊,拉著那外鄉人從我身旁走過。
這裡面有詐!
難道住在奶奶隔壁西屋的人就是剛才那傢伙?
我不甘心,半道折回,摸黑上了山。大黑的脖子還在黏糊糊地淌血,嘴裡發出小聲的哼嘰,像個沒斷奶的嬰孩兒。我把襯衣裡面的背心脫下來,纏在狗脖子上,拍拍它的頭:「別叫了。山裡的狗都有一半的魂兒和人的黏在一起,受點傷死不了。風把口子吹乾就不會淌血了,回去我給你包紮,現在你先幫我找到他們。」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個噓,「但是別驚了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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