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只是一場顧容蒼為了招待朋友舉辦的小型的狩獵會,參與人數也不多,左右就交好的那些個武將,以及衛邵卿而已。可是因為顧廣成的橫插一扛,這個小小的狩獵會忽然間就成了上虞近期的頭等大事,不說上虞本地,周邊的那些個中小型世家,以及一些權貴都絞盡腦汁想要參與其中。
要知道,這顧家的幾個小姐也會參加這次的狩獵會,這顧家的三位小姐兩位嫡出一位庶出,都到了婚假的年齡,這長房嫡出的大小姐攀不上,這另外兩位小姐還是能肖想一下的,要是能和顧家沾上親,至少在上虞這個地界,沒人敢招惹了,家族還能更上一籌。
舉辦狩獵會的地方在晉國和柔夷的疆界處,一個名喚卡沙的草原,那裡還有一座名叫查卡的高山,那裡的草原水草豐美,遍布這牛羊群,草原外部是邊界的農民放牧的場所,稍稍往裡去,那裡的野獸就比較多,高山之上,常有老虎獅子等猛獸出沒。
顧家人好武,那做查卡山是顧家打獵的聖地,每年總要上山那麼幾次,山腳下不遠處還有顧家的莊子,是用來打獵的時候過夜歇腳用的。
「大姐姐,到時候打獵我和你一塊吧,你是知道的,我在這方面一點都不精通。」顧如意駕著自己的小紅馬靠近顧如是,今個打獵,她穿了一襲大紅色的貼身勁裝,一頭長發高高紮起,沒有多餘的首飾,就頭頂高束的金冠,看上去利落大方。
顧如意長得不醜,這一身打扮按理也是出彩的,可誰讓她和顧如是靠在一塊呢,立馬被碾到了塵埃里,總覺得那樣大氣的顏色,在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感覺的庸俗和小家子氣。
顧如是今天沒有選擇自己最中意的紅色衣袍,反而選擇了一身最難駕馭的玄色,紅色和金色作為點綴色在衣領和袖口處出現,束緊的腰帶勾了出玲瓏的曲線,雖然剛剛及笄的年齡,卻依舊前凸后翹,身子婀娜,看得人口乾舌燥。
顧如是騎在自己心愛的大黑馬上,背挺的直直的,一張俏臉板的緊緊的,不怒自威,很有顧家大小姐的氣勢,為了方便打獵,她今天也是男兒的打扮,滿頭的珠翠都被取下,連耳環也不例外,臉上脂粉未施,只是眉尾處用黛粉微微勾勒,畫出斜挑朝上,直入雲鬢的形態,看上去少了几絲女氣,多了幾分英氣,要不是身材擺在那,就和哪家俏兒郎一般。
她的眼角餘光睨了顧如意一眼,就是那一眼的風情,連顧如意這個厭惡她入骨的女人,都忍不住脊背一酥,小臉一紅。
可是這害羞過後,緊接著的就是源源不絕的嫉恨。
要不是今天她還有事在身,才不想和顧如是這個女人站一塊呢,和她站在一起,誰還顧得上看她啊,雖說她這心裡依舊有了意中人,可這並不代表她就不享受別的兒郎的愛慕討好。
顧如意心中暗恨,臉上卻帶著笑,朝著顧如是再次問道。
「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歡狩獵,沒到這個時候就在山腳下的營地裡頭呆著的嗎,我可好久都沒有活動手腳了,並不想帶上你這個拖油瓶。」
顧如是恨不給情面地拒絕了顧如意的提議,事出反常必有妖,顧如意今天這模樣誰知道她在後頭準備了些什麼,雖然好奇,可她不會拿自己這一世得來不易的平靜做賭注。
顧如是拿著皮鞭輕輕甩了甩自己的愛馬,噠噠噠噠朝前頭騎去,靈活地從前頭的馬隊中穿過,到了前頭簫見素的馬車附近。顧如意見此心中暗氣,卻不好再跟上去,這大伯娘可比顧如是難弄的多了,做的太多,難免引來懷疑。
她心中打定主意,等祖父宣布狩獵開始,就緊緊跟著顧如是過去,看她能不能把她甩掉。
「娘——」
顧如是駕著馬,看著那被撩起的側簾,對著裡頭穿著華貴的蕭見素親熱地喊道。
蕭見素並不善騎射,這樣的盛會,她都是不參加的,多數時候就是作為旁觀者,享用子女打來的野味,偶爾由下人服侍著,騎著溫順的馬兒在山腳下的草原溜達溜達。
這次盛會的時間估計會持續五到六天,蕭見素也沒打算在第一天就騎馬,乾脆就穿了自己覺得舒服的衣服,做著往日的打扮。
「那些上虞的兒郎可有你中意的?」
蕭見素打趣地問道,她知道,女兒對那些事肯定留下了陰影,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還是希望自己的愛女能夠擁有一段幸福的感情,早日從那段痛苦的記憶中出來。
顧如是何嘗不知道娘親的意思,可是她現在真沒有那個打算,別說那個同樣重生,還不知道在搞什麼鬼的衛頤,光是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衛邵卿都足夠她頭疼了。
「隔那麼遠,女兒可什麼都沒看見,」她愛嬌地朝娘親說到:「反正現在我也不急著嫁人,看那些臭男人作甚。」
「你這一句話,可是把你祖父和兩個哥哥都罵進去了。」蕭見素坐在馬車裡,裝做生氣地隔空朝她點了點,其實這輩子,只要一直這樣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她就什麼都不求了。
這次的狩獵會是顧廣成起得頭,顧遠舟作為長子,加上不善騎射,就留在府里,主持日常大局,顧遠橋夫婦倒是也來了,還帶著庶長子顧容元。
對於這個庶孫,顧廣成的態度還是挺曖昧的,說接受吧,他一直都不肯給那孩子上族譜,說不接受吧,看著顧遠橋把人接回家,也沒說把他和他那個現在已經是二房二姨娘的娘給趕出去,現在府里的下人也就聽老太太的吩咐,喚他三少爺,在他之後的幾個男孫,都往後挪了一位,三房倒還好些,橫豎在這個家他們也沒地位,二房的衛瓊英就不行了,氣的她又喝了不少黃連水,就怕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祖父和哥哥例外。」顧如是吐了吐舌頭,也就在親人面前,她還能有一絲少女的嬌羞和調皮。
「對了娘親。」顧如是正了正神色,看了看周圍沒人看過來,對著馬車裡的娘親有些懷疑地說到:「今天不知怎麼了,顧如意似乎一直想往我身邊纏,她以往都是不參與打獵的,剛剛居然提議要和我一塊上山。」
顧如是知道論這些計謀,現在的她完全比不上娘親,也沒有託大,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娘親。
「不用在意。」蕭見素微微凝神,隨即搖了搖頭,「不過這次狩獵,可能會有事發生,你身邊的護衛都要帶齊了,切勿離開他們的視線。」
蕭見素想了想,自己已經和夫君通過氣,夫君也透了口風,說老爺子已經在閨女的身邊安了顧家的暗衛,就在暗處守著,這次的狩獵,無論有什麼樣的陰謀詭計出現,應該都不會有事的。
至於不讓閨女上山,這一點,蕭見素也不是沒想過。
可是往年狩獵,顧如是是從來都沒有缺席過的,今年忽然不參加,難免會讓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多想,敵暗我明,這樣反而更不妙,不如就見招拆招,己方以做了萬全的準備,地方卻還以為自己藏得高明,這樣一來,反而沒準更容易抓住對方的尾巴。
不過,即便這心裏面白這樣做是最好的,蕭見素依然有些緊張,這些日子眼皮一直狂跳,似乎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只能多多提醒閨女,還有囑咐兩個兒子在狩獵的時候別只顧著自己,記得多多看顧些妹妹。
顧如是也不是真正的十五歲的孩子,娘親提醒的話她自然放在心上,現在這情況,別說娘親不放心,她自己也有些不安。
前有來意不明的衛頤,後有顧家二房的虎視眈眈,顧如是可不會這麼簡單,就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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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娘,喝葯了。」
一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葯汁進來,對著坐在機杼邊繡花的清麗女子說到,只見那女子的肚子微微凸起,顯然是有四五個月的模樣。
「老夫人特地讓奴婢送來的安胎藥,用了最好的材料,大夫說了,要趁熱喝。」那丫頭是郁飛仙身邊的一等丫鬟,是顧遠橋送來她身邊的人,郁飛仙也對她毫不懷疑。
「你放著吧,我等會就喝。」她的那朵花還剩一些就綉完了,現在哪有心思喝葯啊。
「可是——」小丫頭抿了抿嘴唇,有些忐忑。
「怎麼,我的話你還不聽了,趕緊給我出去,等我喝完葯,你再進來收拾。」郁飛仙美目一瞪,那丫頭頓時就不敢多催了,怕引來對方的懷疑,將葯碗朝郁飛仙邊上的茶几上一放,躬身出門。
見人出去了,郁飛仙臉色一變,那還有剛剛愜意信任的模樣,趕緊起身,端起葯碗,探身到窗外,朝四周看了看,將葯汁潑了出去,然後就和沒事人一樣,坐回原位。
她從機杼的暗格中拿出一顆紅色的藥丸,隨即吞服下,接著沾了些碗里的殘汁,抹在嘴唇上。
「進來,把碗收了。」
丫鬟進來的時候,碗里的葯汁已經空了,郁飛仙的花,也正好綉完最後一針。
「那葯太苦,給我拿點蜜餞來。」郁飛仙對著丫鬟吩咐,拿起邊上白色的絲帕輕輕拭了拭唇,帶著點點褐色的水跡。
丫鬟看著,心中安定,臉上帶著一抹輕鬆的笑意,低頭應是。
當夜,顧家二房的二姨娘痛失腹中的愛子,其大丫鬟似是背主,投繯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