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輕響。

在溫莎貝洛和艾倫兩人的腳邊各升起一個小型的武器架，上面各放着一把刀、劍、槍、匕首、手斧、盾牌等冷兵器。不過這些兵器使用的均是高強度塑膠材料，和真刀真.槍相去甚遠。

艾倫隨手就挑起了一把訓練長刀，溫莎貝洛則拎起一把長槍。兩人挑好武器之後，武器架重新收回地面，雙方兵器輕碰，既拉開了距離。

“不要客氣，放馬過來。”溫莎貝洛隨意地拎着長槍，伸手朝艾倫勾了勾手指。

艾倫聳聳肩，橫移幾步。身體微微傾前，長刀指去，立時訓練場里人人只覺手腳冰涼，彷彿有一把利刃懸在頸邊。米倫點頭輕聲道：“一段時間沒見，刀氣刀意已經濃烈到這種程度，看來我們的元帥沒那麼容易收拾得了人家了。”

旁邊幾名士兵聽到，均臉露訝色。

“請小心。”艾倫說完，往前跨出一步。

他消失在原地。那一步再踏下時，已經在溫莎貝洛的身後。

溫莎貝洛彷彿腦袋後長了眼睛般，腳尖輕掃長槍，這根訓練膠槍便朝後甩出一個飽滿的弧度，無法槍勢槍意均驚人之極，讓場上天狼星的士兵們均大叫喝彩。

艾倫被這一槍逼得往後退去，這時溫莎貝洛才轉過身道：“有點意思，那已經不是什麼步法所能夠達到的移速，是空間穿行的能力吧？”

“果然瞞不過老師。”艾倫笑道。

溫莎貝洛哼道：“拿出點真本事來，你應該清楚，這種移動方式對我來說作用有限。”

艾倫當然沒有忘記，當初他的感知之法還是溫莎貝洛傳授的。以貪狼元帥的敏銳感知，縱使以空間穿行的能力瞬間出現在其身後，也會被她鎖定氣機從而釐定規避或反擊等策略。

他點點頭，再不多言，以一道再規整不過的直線向溫莎貝洛發起衝鋒。

貪狼元帥眼中爆起異芒。

這時艾倫擡臂、舉刀，挾前衝之熱一刀劈下。這一刀毫無花巧可言，可落在場中衆人眼中，卻生出整個訓練場，乃至整個基地都要被這一刀劈開的恢宏觀感！

“你們男人果然只會橫衝直撞。”在艾倫那驚人刀意的壓迫下，仍然可以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的，也就剩下一個溫莎貝洛。那把膠槍在她輕靈的五指中再度彈起，溫莎貝洛忽的滑退，手掌從握着膠槍中段滑至了尾端，再毫無煙火氣地朝艾倫劈來的那一刀刀鋒處點去。

場中諸人生出難以形容的古怪感覺。

艾倫那一刀重逾山巒，頗有沉淵擊海之勢。可溫莎貝洛那一槍卻輕靈得像縷輕風，輕風拂山，山自不動。沒人看出溫莎貝洛這一槍的用意，包括米倫在內。而且那一重一輕那種截然不同的氣機，更是讓人矛盾得難受。

轉眼膠槍點上了刀鋒，溫莎貝洛的氣機如同一縷輕風轉進了山巒的縫隙裏，在山峯之間不斷激撞迴盪，剎那間不知道激盪了多少個來回，一座高山，竟然被這麼一縷輕風給撞得轟進解體！

艾倫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的刀勢刀意給溫莎貝洛一槍撞得七零八散，這一刀無論如何都劈不下去，只能收刀後退。

“知道厲害了吧。”溫莎貝洛一臉得色道：“雖然你這一刀意氣飽滿，力量也足。可就像我剛纔說的，直來直往。面對次一些的強者自然能夠以力勝技，可對上姐姐我還不夠看。無論源力也好，氣勢也罷，都無法一口氣推向巔峯。說到底這兩者均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只不過強橫如你，已經可以把這個過程縮短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可是。”溫莎貝洛豎着一根青蔥似的手指道：“就算將之縮短一萬倍，卻也無法跳過這個過程。在這其間，源力氣機如浪疊浪，才能疊出最終的滔天浪潮來。可只要在兩個浪潮相疊的瞬間將之截斷，那滔天巨浪自然也就疊不出來了。也就是說，擊破截斷源力氣機增長的節點，就能像我這般以技破力，明白了沒有，我的小艾倫。”

溫莎貝洛這番話倒也沒藏私，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訓練場裏幾乎人人都聽得到。可聽得到未必就聽得懂，聽得懂未必就能使用。溫莎貝洛說得輕巧，可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如她這般對源力氣機的增長洞察入微，又有幾個人能夠像她這樣能夠精確地擊中兩浪相疊時那一縱既逝的節點。

不過對於艾倫來說，還是受益非淺的。他點了點頭道：“再來？”

“怕你不成？”溫莎貝洛大咧咧地說。

艾倫咧嘴一笑，身形傾前猛衝，依舊一刀劃出。落在旁人眼中，這一刀和剛纔那一刀沒有多少區別，可在溫莎貝洛眼中卻是別樣光景。她甚至“咦”了聲，皆因在她的感知裏，艾倫源力氣機的增疊再不復剛纔那般有跡可循，他那刀鋒間的氣機一是如急浪相疊，一時又如寬潮輾壓，讓溫莎貝洛再無法像剛纔那般

輕易掌握他氣機增長時的節點。

“小子倒是懂變通。”溫莎貝洛說道，手中膠槍電閃而出，如同一道烏虹掛向艾倫的刀。

刀槍相擊，訓練場裏響起連串雜音，雙方的源力在方寸之間不知道交擊了多少次。兩人一觸既收，各往後退，看上去勢均力敵。可像米倫這種層次的強者，卻看得出來溫莎貝洛是無法再以技勝力，才逼得和艾倫硬碰一招。這麼說來的話，事實上溫莎貝洛還要稍遜半籌。

接下來兩人展開了激烈的戰鬥，雙方互有攻防，刀法槍勢無不凌厲奧妙。儘管雙方都沒有用上能力戰技，僅使用尋常擊技，可依舊看得天狼星的戰士們心旌搖曳。當艾倫兩人乾脆放棄防守，以攻對攻時，這些士兵更是大聲喝彩起來。只是這一次，他們不僅是爲溫莎貝洛喝彩，更是爲了艾倫。

他們眼力不是很高明，卻也看出溫莎貝洛沒有放水。換句話說，艾倫僅是擊技，便不在貪狼元帥之下。

激戰中，溫莎貝洛的膠槍突然激起千點槍影，虛虛實實讓艾倫難以捉摸。艾倫眼中如有天火飛騰，他擡臂舉刀，凜然撞進槍勢裏。身體左搖右擺，在空氣中生出諸多殘影，看得大多數戰士頭暈眼花。那實是再高明不過的規避之法，溫莎貝洛諸多槍影落空。只見兩人轉眼就要撞在一起，艾倫那蓄勢一刀更是凜然斬去，單是風壓，便叫溫莎貝洛胸口發悶。

膠槍從萬千槍影重歸於一，溫莎貝洛長槍橫掃，如一條長鞭般抽往艾倫。

可當抽中艾倫那長刀時，卻傳來空蕩蕩的感覺。溫莎貝洛暗叫不好，幾在同時，一片刀影從她背後削來。刀影之後，艾倫的身影由虛而實，卻是一步從天火虛空裏跨了出來。

在這瞬間，溫莎貝洛終於拿出真正的本事。她借膠槍橫掃之勢帶起身體，人凌空轉身，槍勢一成不變地掃向艾倫。

艾倫掃了個空，閃電擡刀劈下，正中膠槍。

刀鋒巨力壓得長槍槍頭往下彎去，拱出一個飽滿的弧度。接着膠槍彈起，帶得溫莎貝洛人往上升。艾倫搶進，舉刀連斬，刀勢細密凌厲。溫莎貝洛人在半空，連連以長槍格擋，從槍頭至槍身，幾乎每一截槍體都給她用上。可即使如此，仍舊人在半空給艾倫斬得不斷往後飄去。

最後溫莎貝洛一腳踩在艾倫刀上想借力拉開距離，不料艾倫另一手往前伸去，便握住她的腳裸。艾倫當既往下一拉，溫莎貝洛便給他摔向地面。

想起元帥放出的狠話，士兵們都驚呼了起來。溫莎貝洛一手掃出長槍，抽往艾倫雙腿想把他也放倒。可她始終快了一線落地，艾倫本來可以放開她閃過這一槍，可他剛浮起這個想法就立刻放棄，乖乖的如溫莎貝洛所想般被一槍掃翻在地。

訓練場爲之一靜。

艾倫先爬了起來，扔掉訓練用刀說：“這算是平手吧？”

摔到地上的時候溫莎貝洛已經大腦一片空白，她之前可是說了如果艾倫能夠叫她躺下，她就答應艾倫任何一個要求。她相信艾倫不敢提出過份的請求，可終究是面子上掛不住。開打之前，她可沒想過艾倫在技巧方面也有如此長進，現在後悔卻已經太遲。這時聽到艾倫提出“平手”，她正求之不得，當下打了個哈哈裝糊塗，還稱讚了艾倫幾句。

艾倫可把她臉上那瞬息萬變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下好笑，倒不忘伸手拉起她。借站起來的時機，溫莎貝洛在他耳邊輕聲道：“算你啦，小艾倫。還懂得維護姐姐我的面子，不錯不錯，姐姐我要好好賞你。”

在兩人都站起來後，訓練場裏響起了一片呼聲，每個人都在用力鼓掌，爲這場精彩的比拼喝彩。

離開訓練場後，艾倫回到房間換過一身衣服，米倫便通知他去和溫莎貝洛見面。房間外已經有兩名天狼星戰士在等着，他們看到艾倫眼中閃爍着敬意。這次溫莎貝洛在一個戰術會議室裏和艾倫見面，除了艾倫之外，蘿拉、貝爾摩德和白也來了。少年看到艾倫就撲了過去，用腦袋使勁蹭着艾倫。

後者有些尷尬地把白拉開，少年仍然天性純樸，卻是不理會溫莎貝洛那奇怪的目光，依舊粘在艾倫的身邊。等衆人落座，溫莎貝洛才道：“你們要去阿加雷斯不是沒有辦法，但需要詳細計劃一番，否則單是混進那顆星球便是個大問題。”

“不過你們還算幸運，剛好最近我們有個行動，可以幫你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阿加雷斯。可抵達阿加雷斯之後纔是各種難題出現的時候，那時就只能靠你們自己，我們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艾倫點頭：“這是自然，阿加雷斯由兩名至尊統治。所幸這兩名至尊相處稱不上融洽，所以我想，還是有一些灰色的夾縫可供我們生存。”

“黑帝皇和魔王統治着阿加雷斯的天空、大地和海洋……”溫莎貝洛一聳香肩說：“那只是巴爾人掛在嘴邊

的說辭罷了，事實上阿加雷斯這顆廣闊的星球上，兩位至尊不過統治着三分之二的區域而已。另外有三分之一是灰色地帶，那是兩位至尊視線所無法觸及的所在。我建議你們降落在這片灰色區域上，這樣你們有足夠的時間去探索，以及紮根。”

溫莎貝洛朝米倫打了個眼色，後者拿出一個平板智腦，在連串命令之後。衆人頭頂上出現一個三維投影模型，可以看到那是一片多巖地帶，有複雜的山脈走勢，起伏的丘陵地貌。溫莎貝洛指着模型道：“這是被稱作大荒地的灰色區域，它比較接近黑帝皇弗裏烏斯的領地，不過所謂的接近，事實上也是以上千公里計。至於和弗裏烏斯的深黯城堡，縱使以直線距離計也超過一萬公里，所以你們降落在那裏應該很安全。”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大荒地就像它的名字一般，是個極其荒涼的地方。那裏環境惡劣，而能夠在那種地方生存下來的生命，無論是野獸還是智慧生命都是異常危險的，你們要十分小心。”米倫補充道：“除了大荒地外，灰色區域裏還包括了一個被稱爲遺落之境的地方，我們對於那片區域的所知爲零，唯一可以給你們的建議是。寧可去兩名至尊的統治地，也別輕易踏足遺落之境。”

“這個建議是艾達華星人附帶的，哦，關於阿加雷斯的信息事實上是由他們提供。我們對於那顆星球其實是一無所知，因此你們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溫莎貝洛這時朝艾倫眨眼道：“怎麼樣，信息還算全面吧，這可是姐姐我給你的獎賞。”

艾倫一怔，道：“你是指訓練場的事？”

溫莎貝洛點點頭。

艾倫苦笑道：“也就是說，當時如果我不自己躺下的話，就得不到這些信息？”

“怎麼會呢。”溫莎貝洛一臉正經地說：“姐姐我像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嗎？當然還是會給你這些信息，不過我會在你們登陸阿加雷斯後再給你就是了。”

“好了，你們先離開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跟艾倫談談。”元帥揮了揮手。

米倫站起來道：“我整理下阿加雷斯的相關信息再傳給你，相信你會用得上的。”

比起溫莎貝洛來，艾倫覺得這副官更靠得住，當下點頭謝過。米倫帶着其它人離開之後，會議室裏就只剩下艾倫和溫莎貝洛，後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說：“你一直在沉睡，可能還不知道在過去的一週裏，地球發生了什麼事。”

“聽上去很糟糕。”

“的確很糟糕。”溫莎貝洛從抽屜下抽出一根香菸，她吸了口道：“聯邦和貴族已經徹底鬧翻了。”

“什麼？”艾倫心頭一重。

“在莫比特演講當天，發生了極爲嚴重的襲擊事件。事後經過調查，已經確定是由維斯特家族等幾個家族聯手策劃。根據聯邦憲法，莫比特已經獲得連任資格，並且對巴比倫實施了軍事管制。他甚至要求各個家族撒離浮島，以避免同樣的事件再度發生。”溫莎貝洛冷笑起來：“我們總統先生打的算盤可真是太好了,他這是打算走軍事獨裁的路線呢。”

艾倫沉聲道：“他沒有這個權利，巴比倫也有貴族的功勞在其中，怎麼可能任由莫比特決定。”

“當然不可能，所以現在以三大豪門爲首，貴族階層和聯邦政府正頻頻談判之中。”溫莎貝洛搖頭道：“儘管一時半會莫比特還無法將貴族扔出浮空島，可這種做法卻讓人心寒。他太看重權力了，可目光卻如此短視。現在人類這個種族還稱不上強大，這種時候不應該和貴族鬧翻。而且我覺得很奇怪，莫比特這人雖說一向功利心強，可像這樣急功近利的做法，和他以往環環相扣的佈局風格相去太遠了。”

“人是會變的。”艾倫自然沒有忘記，他那鐵獄之災是拜誰所賜。

溫莎貝洛看了他一眼，說：“事實上在你離開地球之後，光隱會便宣佈現在這個莫比特事實上是他們培養起來的傀儡，真正的總統已經死了。當然，事實與否，恐怕很難查證。”

“還有這種事？”

元帥彈掉些許菸灰，道：“說這些事情讓你知道，是想提醒你，即使到了阿加雷斯那種地方也不要忘記自己是從哪裏來的。艾倫，你來自地球，銀河系邊緣一個遙遠的星球。在那顆星球上還有你的家族，你所關心或關心你的人。爲了那些人，你得回來。無論是哪一天，什麼時候，你都必須回來。”

“阿加雷斯不會是你的歸宿。”

艾倫嘆了口氣，說：“我不知道自己最終的歸宿在哪裏，但我會記住你的話的。”

溫莎貝洛笑了起來，對艾倫勾了勾手指，艾倫以爲她有什麼事要交待便走了過去。不料溫莎貝洛卻伸手捧住他，在他額頭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下，然後放開他道：“記住，等你回來的人裏面也有我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