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計程車司機是個亞洲人，不知道哪個國家的，用一口蹩腳的中文叫陳小胖，「機場到了先生！」

陳小胖猛的抬起頭，廣播里還在播報空難的後續，司機也評論了句。

「哎呀，這個人呀就是倒霉的時候怎麼都是倒霉的，好好的飛機怎麼就掉下來了呢！真是……不老走運的。哎？先生？先生你別走啊，你還沒給錢啦！」

陳小胖腦子裡嗡嗡的，隱約覺得自己撞到了人，好像還有人在叫他。，但他都聽不見，他要去找趙穎。

「先生你不能插隊！」有人攔住他。

陳小胖不知道他是誰，可看到他穿著機場員工的衣服，就一把抓住人家胳膊：「剛剛……剛剛的飛機……」

「先生，您是不是有朋友在那架飛機上？」對方一臉同情的看著他，「您看到9號櫃檯了嗎？你可以去那邊查一下名單和具體情況。」

陳小胖抬起頭，好半天才在一片黑色的數字里找到9，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櫃檯前面已經有很多人在吵，大部分都在哭。

他看到有個女人抱著個很小的嬰兒跪在地上哭，還有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哭暈了過去機場正在組織人搶救……

「先生您是不是要查詢名單？先生？」一個工作人員主動問他。

陳小胖聽到自己用很冷靜的聲音說：「麻煩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叫趙穎的華國乘客。」

他覺得那肯定不是自己的聲音，自己不可能那麼冷靜。

「很抱歉先生……」工作人員看了看名單，把電子屏幕給他看，「我想，您的朋友是在飛機上。」

陳小胖被那兩個字刺痛了眼睛，他把平板奪過來使勁戳：「你看錯了，這個不是！不是，你根本就不認識拼音！」

「先生！先生你冷靜一下。」工作人員趕緊讓同事過來幫忙把人按住。

陳小胖掙扎了幾下，推開他們：「飛機……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他語氣里都帶著苦澀，如果是唐草在這裡，就知道他已經哭了。

「情況很不好，目前還沒有發現生還者……」

陳小胖慢慢坐到地上，那幾個工作人員還在安慰他，耳邊除了哭聲就是哭聲。他也哭了，雖然他聽不見自己哭，可他感覺到了。

「小穎兒……」陳小胖開始自言自語，「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是不是……你用這種方法來懲罰我，你想我下半輩子都活在悔恨中是不是……」

「可是……沒有你的話，我就沒有下半輩子了。」陳小胖捂住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去年唐草以為他對不起方點點時，在他面前哭的像個孩子。

一邊哭一邊說他好害怕失去方點點，如果失去了，下輩子還有什麼意義。

當時他怎麼說的？

「雖然我知道你很喜歡她，可要是她真的不原諒你，過個三年五年的也就忘了。不是小爺說，這世上哪有什麼一輩子忘不掉的人，一輩子那麼久，不可能的……

可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一輩子忘不掉一個人沒什麼奇怪的，他甚至有種感覺，如果真有下輩子他也不會忘掉趙穎，兒時的記憶像電影片段在腦子裡閃現。

最後，定格在一雙是水汪汪的大眼睛上。

「那小胖哥哥，等我們長大了，你記得來娶我啊！」

陳小胖再也控住不住情緒，像周圍所有失去親人的人一樣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小穎兒。然後，他就聽到有人說。

「陳小胖，你在這哭什麼呢？」

陳小胖覺得這種時候還有人打攪別人難過，簡直是罪大惡極，所以他理都沒理繼續哭。

那個聲音變的更近了，好像就在他耳邊。

「我在這呢！小胖哥哥！」

陳小胖終於反應了過來，猛地扭頭，看到趙穎蹲在他跟前歪著腦袋笑。

「小……小穎兒？」陳小胖用力揉揉眼睛，然後跳起來就脫外套。

他把趙穎的腦袋和上半身都包住，這才緊張兮兮的問：「你怎麼大白天的就跑出來？雖然這是西方沒有黑白無常，可你是新鬼應該不能見陽光吧？」

「……」趙穎先是一愣，然後看著男人賊頭賊腦的四下看了看把她摟住。

「不怕不怕！我帶你回家。回去后我們找個法師高人什麼的想辦法讓你留下，唔……算了，你已經是鬼了，好像留在人間不太好，還是我跟你走吧！」

「到時候問問大師有沒有辦法把咱們倆綁在一塊投胎。」

「你不是一直嫌棄我臟嗎，這次讓咱倆做鄰居，從小就在一塊，永遠不分開。等長大了就結婚，你喜歡小孩嗎？我們生個像你一樣的女兒好了，兒子就不要了，男孩不聽話……」

巴拉巴拉……

「哎！」趙穎突然打斷男人。

陳小胖趕緊低頭看她：「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難受？要不要躲一下，我去買……對了！傘，我買把傘去！」

「你回來！」趙穎抓住說風就是雨的男人問，「你真的願意跟我一塊死？」

「當然！」陳小胖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你都回來找我了，證明你很喜歡我的！你不要騙我，我都知道的。人變成鬼以後心裡有放不下的執念才能留在人間，你就是放不下我……」

「別怕，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投胎啊！」

趙穎看著他，目光溫柔的不像話。

「……你變成鬼之後連脾氣都好了呢！」陳小胖傻乎乎的說。

「誰說我是鬼了。」趙穎把手放到他臉上，「那！我有溫度的。」

陳小胖這才覺得哪裡不對，抓住趙穎的小手搓了搓，又把手放到她胸口。

咚！咚！咚……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先是懵逼，然後是震驚，接著是狂喜，趙穎就沒見過有人的表情能變的這麼快。

「我沒上飛機。」她說，「不是……我上去了，但是起飛前我後悔了，所以我又跑下來了。」

她一早醒來發現跟陳小胖上了床，腦子都懵了。她不怪陳小胖，是自己喝醉了主動的。可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乾脆就跑了。

「我想了一路，直到坐在飛機上突然就想通了。」趙穎笑咪咪的看著陳小胖，「我不能這麼走，這不是對你不負責任嘛！」

陳小胖一把抱住她：「嗚嗚嗚……小穎你……你沒死！太好了！太好了！」

「你別哭了啊！」趙穎拍拍他，「大老爺們哭成這樣不嫌丟人啊……」

陳小胖抬頭看著她，特別仔細的看，然後又把人抱住哭。

趙穎哭笑不得的安慰他，兩個人又坐計程車回酒店。巧的是回來的計程車還是送陳小胖去機場的那輛，司機師傅就等在車邊，看見陳小胖嗷嗷喊。

「哎呀！這是你女朋友呀，你之前是不是擔心她出事呀！真是的，年輕人要淡定一點呀！搞清楚航班號在激動呀……」

陳小胖笑著抱歉，等到了酒店給了司機一筆小費，司機的眼睛都直了。等他們進了酒店，還聽到司機在外面喊。

「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呀！」

大概是嚇到了，陳小胖變得很神經，具體的表現是趙穎必須在他視線看的到的地方，就連去廁所拉個屎，中間都要叫。

「小穎兒你在不在？」

趙穎如果懶得應他，他就會馬上擦屁股跑出來。第一次的時候竟然屁股都沒擦，拖著褲子就跑出來了。被趙穎罵了個半死後，依然沒改。

趙穎只好隨叫隨應，生怕他再跑出來遛一次鳥。

「我們坐火車回國吧？」陳小胖提議。

趙穎白他一眼：「這裡是美洲，和華國隔著個太平洋，你坐哪門子火車？」

「唔……那坐游輪？」

反正他不想坐飛機。

「小胖哥哥。」趙穎微微一笑。

陳小胖瞬間眼神就迷離了，小胖哥哥這四個字就跟魔法一樣，每次趙穎一叫，他覺得渾身都酥了。陳小胖甚至幻想著在床上的時候小穎兒要這麼叫他不得活活美死……

然而遺憾的是，雖然趙穎現在不排斥他了，兩個人卻也沒有在發生啥親密的事，甚至睡覺他都被趕出卧室，睡在外面沙發上。

「空難不是天天都有的，從大數據上看，飛機的出事率目前僅次於火車。」趙穎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經訂好機票了，我們明天就回國。」

陳小胖抗議無效，趙穎說他要是不坐飛機，就自己走回去。

王採蓮早早就做好飯等著，她問了陳小胖好幾次跟趙穎怎麼樣了，陳小胖每次都發個賤不兮兮的表情。

「我看八成是在一塊了。」陳青也特意早早從公司回來，見證他兒子歷史性的一刻。

王採蓮也覺得，她嘆氣：「唉……我都沒臉去見叢菲了。」

「那有什麼，小穎能嫁到咱們家，她應該高興才對。」陳青卻說，「嫁給別人家不知根知底，萬一被婆婆欺負了什麼的誰給做主？」

「這倒是……」王採蓮別的不說，絕對對趙穎好，比對親生兒子還好！

這麼想想，她又有了底氣：「如果這次真的定了，回頭我給叢菲打個電話，趕緊定個日子把事辦了。」

「你先別想太美，萬一你兒子還沒搞定小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