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屠刀

花語眸光移開，看見了手裡拿著一把槍的康煒，槍口正對著齊夏冉的太陽穴。

齊夏冉臉色蒼白，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表情，只是木木獃獃的看著面前的所有人，那眼神又像是放空了一切，什麼東西都沒有放在眼裡。

花語的記憶里沒有跟這個人有關的東西，也就談不上憐憫。

她幾乎將自己所有的柔軟善良都給了另一個人格，主人格幾乎可以說是情感缺失的狀態，她與任何人的來往都是用「關係」來衡量的，而非感情，比如說鳳桉年，她知道這是她的父親，就會對他好。

而眼前的齊風，只是一個陌生人，她並不會有什麼心態起伏，對齊夏冉也就更不會有什麼同情憐憫。

康煒也看見了花語，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之前都是跟「向小葵」相處的，但是現在花語用自己的容貌出現時，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來了。」康煒挺平靜的說，「其實我還是喜歡你之前的樣子。」

花語說：「我不需要你的喜歡。」

康煒笑了一聲，道：「其實你對我的分析很對，要不是我提前知道了你是國安的人……沒準我就真的被你騙了。」

這話的信息量很大，鳳桉年立刻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康煒卻不太想跟鳳桉年交流，臉色冷了一瞬間，「這不重要。」

「……」怎麼就不重要了？！這可是藏在他們內部的姦細！

花語看了自己父親一眼，表示自己來跟康煒談鳳桉年深深的嘆了口氣，又點燃了一支煙。

花語這才看著康煒，突然玩味道：「你不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康維也沒有惱羞成怒的意思，笑著說：「是啊，我早就說過了，我是真的喜歡你。」

花語想了想，突然語出驚人：「那你放了齊夏冉，我來做你的人質，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鳳桉年直接道：「你在胡說什麼？！」

花語沒有理會，而是看著康煒,康煒也愣住了，好一會兒才說：「哦？為什麼？」

花語說：「齊夏冉的爺爺是我們鳳家的恩人，齊家只有齊夏冉這麼一條血脈了。」

一直沉默獃滯的齊夏冉忽然說：「不需要。」

也許是太久沒有開口了，少年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沒必要為了我做什麼。」

康煒笑了，手上的槍口移動了幾分，危險道：「你在說什麼呢？嗯？」

齊夏冉閉上眼睛，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閉上了嘴，什麼都沒有說。

花語淡然道：「怎樣？你接受嗎？我可以先過來。」

康煒笑意盈盈的說：「我不接受。」

「小姑娘，齊夏冉是心甘情願做人質，不會反抗，但是你就不一樣了。」

花語也沒覺得康煒會缺心眼的答應，臉色沒變，仍然從容的很：「你知道，要是我們放了你，很難辦。」

康煒說：「那就是你的事了。」

花語上前了幾步，康煒警戒起來：「你想幹什麼？！」

花語說：「別緊張，我只是有東西掉了。」

說著她從地上撿起了一串細小的銀色鏈子，是條手鏈。

她隨意的放進了兜里，康煒的戒備卻並沒有因此而打消，反而還退後了好幾步，顯然對花語非常忌憚。

這時候，一直獃獃的叫著孫子名字的齊風突然往房子裡面跑，邊跑還含糊不清的叫著些什麼，鳳櫟立刻道：「把人攔住！」

老人家的速度不快，很快就被攔下來了，花語緊緊地盯著齊夏冉的眼睛：「齊夏冉，你對得起你爺爺嗎？！」

齊夏冉已經面如金紙了，他嘴唇顫抖的厲害，看著自己年邁的親人，又似乎是想要回頭看看康煒，但是頂在太陽穴上的那把槍如此的冰冷，讓他瞬間就定住不動了。

花語說：「你是你爺爺唯一的親人了。」

康煒意識到什麼，眼睛里冒出了紅色的血絲，冷冷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你們國安就是這樣辦事的？！」

花語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道：「要是你死了，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也認不了人，想必也不會有多傷心。」

康煒感覺到齊夏冉的身體微微發起抖來。

「你瘋了？！齊夏冉你瘋了嗎？！」康煒幾乎是貼著齊夏冉的耳朵惡狠狠的道，「你別忘了是誰救了你！是誰把你從一灘爛泥里拉了出來！要是沒有我，你早就死了！你爺爺也死了！」

花語站在清朗的湛藍天幕下，那張精緻的彷彿雕刻出來的臉上沒有表情，眸子黑沉沉，讓人想到沒有星光的夜晚，看著人的時候，就彷彿能夠透過對方的眼睛，看進心底最深的地方。

她說：「齊夏冉，我已經給你選擇了。」

齊夏冉顫抖的抬起手，想要說什麼，卻被康煒給緊緊地扼住了咽喉。

花語繼續道：「是，你是被這個人救了，你以為你從地獄里走出來了，但是卻不知道，你只是走向了另一個更加可怕的深淵，他讓你變得和他一樣，變成一個殺人的怪物……齊夏冉，這麼多年，就算是再造之恩，也已經報完了。」

是啊。

這麼多年了。

替他殺了那麼多的人……

狐狸這個人，很奇怪，明明是個軍火販子，但是卻從來不自己親自動手殺人，不願意讓自己的手上沾上一滴血，齊夏冉曾經聽他提過，說是手上沾了太多的人命，死後是要下地獄的。

下了地獄，他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母親了。

而齊夏冉，就成了他最最鋒利的一把刀。

這些年，他身上背負了自己也數不清的血債，午夜夢回時，夢裡全是鮮血和屍體，無數的人張牙舞爪的來找他索命。

沒有人能相信，一個剛剛十八歲的少年，已經渾身沐浴鮮血。

康煒救了他，給了他生命里最珍貴的溫柔和關愛。

也讓他從人類，變成了執起屠刀的惡魔。

死後替他下那十八層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