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然用小夾子夾起一塊被弱水灼傷的皮肉,「這些爛肉得修剪掉。」
爛肉?
衛風飛快地瞟了眼容戩胸口的洞。
再看容戩一臉淡然,彷彿墨小然夾着的不是他的皮肉。
而墨小然面無表情,彷彿她對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豬……
墨小然翻看完皮肉,又去看露在皮肉外的骨頭,接着道:「弱水腐蝕性很強,你在藥水雖然泡了半天,卻洗不掉已經滲進骨頭的弱小酸毒,我得把被酸毒腐蝕的骨頭刮乾淨。」
她說的輕鬆,但衛風卻聽得眼皮直跳,光想想就覺得痛得慌。
墨小然眼皮輕抬,看向容戩的俊顏,道:「你怕不怕痛?怕的話,我打昏再動手。」
容戩鄙視地微撇了嘴角,連話都懶得回,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動手。」
墨小然遞上一個帕子卷,「咬着,免得痛得受不了,咬了舌頭。」
「用不着。」容戩淡淡地開口,連睫毛都不顫一下。
墨小然看着容戩不以為然的表情,暗哼道:「你就逞能吧,一會兒看你怎麼哭爹喊娘。」
其實這樣的傷,用麻藥會減輕痛苦,提煉配製麻藥的曼陀羅,烏頭,大麻,鬧羊花,附子等葯,她都有,但提煉配製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得出來的。
但容戩傷得突然,她沒有提前準備的麻藥,而容戩的傷口經過一晚,表面上看傷口有所好轉,但實際上,滲透在骨頭裏的酸毒卻在漫延。
如果再不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住,等酸毒漫延進骨髓,就控制不了了。
沒有時間等下去,他就只能生生受着。
墨小然沖衛風使了個眼色,萬一容戩受不住,就打昏他。
衛風意會墨小然的意思,輕點了下頭。
墨小然不再耽擱,快速地修剪掉容戩傷口上,被弱水損傷過的皮肉,用小刀一層層地颳去滲進酸水的骨頭。
容戩自從墨小然開始動手,他就睜開眼睛,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看着她泛白的小臉,看着她專註的神情,甚至看見她額頭上滲出的細汗。
她……真是耐看。
屋裏靜得出奇,除了呼吸聲,就只有『咯咯』的刮骨聲。
衛風聽得毛骨悚然。
而容戩臉上表情卻始終淡淡地,眼睛不離墨小然,一聲不哼,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彷彿割掉的不是他身上的肉,刮著的不是他身上的骨頭。
墨小然處理好他胸口上的傷,血水已經浸濕他身上的黑袍,墨小然怕他支撐不住,捏碎用佛手毒心煉製的丹藥,毫不吝嗇地填滿他的傷口,以最快的速度把繃帶纏上他的傷口。
他長得高大結實,她手臂環過他的胸脯,伸到他後背的時候,身子幾乎整個貼上他的身體。
臉頰在他沒有受傷的半邊肩膀上蹭過,肌膚相親的碰觸讓她心臟驀地抽緊。
一種熟悉的感覺陡然而生,墨小然微微一怔,不由地轉頭向他的臉看去,見他正低着頭看她,近得呼吸輕拂着她的臉,他的眸子是一望無際的黑,沉得讓人心慌意亂。
墨小然慌亂把手中的繃帶帶換了個手,退了開去。
想極力裝作沒事一樣,可怦怦亂跳的心臟,卻怎麼也平復不下來。
明明只是給他纏個繃帶,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斜着眼偷看衛風,好在衛風怕看刮骨,臉一直別過一邊,沒看見剛才那讓人羞澀的一暮。
繃帶在他胸前卷過,又要繞到背後,墨小然看着眼前的男子碩壯的胸膛,手臂僵住,竟沒勇氣進一步動作。
容戩沒有受傷的手臂,握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拽。
墨小然身體不由自主地撲向前,臉壓上他的肩膀,而手撞上他胸口的傷。
容戩痛得一聲悶哼,卻攥着她的手臂不放,轉頭向她,唇貼上她的耳鬢,用只她能聽見的聲音道:「在怕什麼?」
墨小然呼吸一窒,慌亂把繃帶換手,掙扎著坐直身,攥着她手臂的手,卻滑上她的腰,緊緊攬住,令她脫身不開。
「怕和我親熱?」他的口氣,三分玩味,三分邪魅,又有三分認真,還一分試探。
墨小然腦子『嗡』地一下,亂成了麻。
有衛風在,這混蛋居然敢對她放肆,簡直可惡之極。
墨小然手肘微微用力,在他傷口處一撞。
容戩痛得呼吸一窒,透不過氣來,只得放開她,咬牙道:「好惡毒的女人。」
墨小然抬高下巴,傲慢地瞥視着他,看你還敢不敢混蛋。
衛風聽見動靜,轉頭過來,見容戩臉色不對,嚇了一跳,以為容戩受不住了,抬頭就往容戩脖子上切去,想一掌把他打昏。
容戩痛得彎著腰,見衛風竟向他一掌切來,氣得眼角直抽,忍痛伸手,架住衛風的手腕,卻說不出話。
「吆喝,還有力氣,應該沒事。」衛風對容戩的忍功佩服得五體投地。
容戩用力把衛風推開,冷喝道:「走開。」
墨小然把容戩按住,惱道:「你這破傷口,我折騰了半天了,累得手軟才搞定。你再亂動,信不信我一板凳砸昏你,讓你睡上三天。」
衛風道:「不用板凳,他現在這德性,我一腳就能把他踹昏過去。」
容戩被這二人一唱一合,氣得心口都痛,指著衛風,道:「小子,你給我住嘴。如果讓我再聽見你的聲音,用不着等我傷好,我現在就收拾你。」
衛風不屑地哼哼,道:「也得你收拾得了。」他話是這麼說,人卻往後退了兩步,以防萬一。
容戩是出了名的混,只要他犯了混勁,就算把他打得剩下半口氣,埋在地下,他也能跳出來掐住你的脖子,讓你比他先見閻王。
墨小然見容戩犯了混,動作沒輕沒重,才處理好的傷口又隱隱滲血,氣得真想一巴掌抽死他,也來了脾氣,把手中繃帶往床上用力一摔,「鬧夠沒有?」
衛風從來沒見過墨小然發這麼大的火,脖子一縮,不敢再跟容戩鬧。
容戩瞥了墨小然一眼,也靠了回去,不再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