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熬好了醒酒湯,讓虎子給大壯灌了一碗,自己上樓給桃妮送去。
桃妮已經躺在床上,似是睡著了。
蘇清走過去,低聲道,「桃妮,你睡了沒有?」
桃妮微微側身,含糊道,「是蘇清嗎?」
「是我!」蘇清坐在床邊,小心扶著桃妮起身,「把醒酒湯喝了,否則明天起來會頭疼!」
「哦!」桃妮接過碗,慢慢喝下去,憨憨一笑,「謝謝你蘇清!」
「客氣什麼!快睡吧!」蘇清將被子給她蓋好。
「蘇清!」桃妮拉住蘇清的手腕,「今天我很高興,謝謝你們給我過生辰!」
「也祝你生辰快樂,喜樂安康!」蘇清撫了一下桃妮亂糟糟的頭髮,「做個好夢!」
桃妮抿唇淺淺笑了笑,躺回到床上。
……
三日後,朝廷將武舉通過審核的人名單貼了出來。
蘇清四人站在人群里查找自己的名字,第一找出來的是蘇清,幾人歡呼不已,接下來流非、劉大壯的名字全部都找了出來,唯獨虎子皺着眉一個個在那些名字裏繼續尋找。
「為什麼沒有的名字?」虎子着急道。
難道他沒通過戶籍調查。
蘇清嗤的一聲,指著上面一個名字,道,「這是誰?」
「孫鈺!」大壯跟着念了一聲。
虎子頓時鬆了口氣,爽朗笑道,「我都忘了自己有這麼個名字了!」
他興奮的拍了下蘇清的肩膀,「之前我還擔心你因為之前的時通不過,現在好了,我們四個人都可以參加武舉了!」
城主徐謙果然替蘇清隱瞞了她之前坐牢的事。
張貼的榜單上還貼出了第一次比試的日期,七月十日,也就是五日後。
蘇清在榜單上,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上官馳!
名單里有很多武將之子,所以上官馳在裏面也不稀奇。
有不少像蘇清他們一樣的外鄉人士,此時紛紛湧入京城,摩拳擦掌,緊張又期待的等著五日後的初試。
一時間京城裏也分外的熱鬧起來。
五日很快過去,一晃到了武舉開場比試。
七月初十這一日天氣極好,萬里無雲,碧空如洗。
比賽的校場外站滿了人,三五成群,議論紛紛,等著考核官宣佈入場。
大壯緊張的向校場內眺望,隔着木欄,只見裏面地方極為寬敞,東面是馬圈,西邊是兵器營,正前方有觀武台和考核官坐的地方。校場四個角均有瞭望台,上面有侍衛把手,肅穆威嚴。
來參加武舉的人來自京城大楚的各個州縣,望眼看去,貴族名門的子弟比較多,窮文富武,窮人吃飽飯都成問題,哪裏時間有閑錢去拜師學藝,一般能請了師父教授武藝的人家,非富即貴。
所以像蘇清幾人來自鄉下的窮苦人少之又少。
大壯看着參見武舉的人一個個威風凜凜,氣勢昂然,忍不住
吞了一口唾沫,憨聲道,「蘇清,你說咱們能過幾場?」
「自然是要走到最後一場!」蘇清拍了拍大壯的肩膀,「相信自己!」
大壯重重點頭,「是!」
虎子笑道,「怕什麼?輸了大不了繼續回去幫爺爺照看醫館,又不是輸了就要砍頭!」
大壯笑起來,「說的對!」
流非倚在一顆楊樹上假寐,臉上表情輕鬆的像是在躺在醫館的後院裏,對周圍的嘈雜的人聲過耳不聞。
人群中衣穿着墨藍色錦袍的男子走過來,大概是見蘇清氣質非凡,主動上前攀交情,
「在下柳州李氏李斌,家父李文揚,不知兄台是哪裏俊才?」男子客氣的問道。
蘇清忙回禮道,「清苑縣陌水鎮古榆村人,蘇清。」
古榆村?
鄉下小子?
男子在蘇清身上又重新打量了一番,本見她氣質不俗,以為是名門子弟,卻原來是鄉下來的。
李斌訕訕一笑,表情冷淡下來,只道了一聲「幸會!」快步轉生去了,生怕別人以為他和蘇清幾人是一起來的。
他走了以後,和旁人談笑起來,偶爾轉目看向蘇清幾人,似談論的正是他們。
果然不過片刻,蘇清便聽到周圍有關於他們的議論聲,
「如今武舉的門檻是越來越低了,連鄉下人都來湊熱鬧!」
「會兩下花拳繡腿貓腳功夫就敢來參加武舉,簡直笑掉大牙!」
「鄉下人,沒見過世面,這也不怪他們,哈哈!」
……
嘲笑聲肆無忌憚,看過來輕蔑和不屑的目光更是不加掩飾。
虎子冷冷的回視,怒道,「狗眼看人低!」
蘇清一拽他手腕,淡聲道,「不必理會,免得影響比賽時的情緒。若有氣,不如留到比賽時用點狠力!」
虎子點頭,「等下我定下狠狠打趴了他們!」
上官馳和幾個好友站在一起,也看到了蘇清,聽到旁人議論,幸災樂禍的笑,目光陰邪的盯着蘇清。
那日在泰安堂里吃了虧,上官馳一直記着仇,伺機報復,在武舉這裏碰到蘇清,讓他覺得機會來了。
人群正喧鬧時,大門那鼓聲大作,一穿着官府的人走出來,大聲喝道,「所有人準備比試前的初選,二十人一排,自覺站好,依次進入校場!」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二十人一排,緩緩往門口走去。
大壯低聲問道,「怎麼還要初選?」
流非幫他解惑,「初選看的是相貌和身材,和科舉一樣,殘疾的或者樣貌不端的人是不能參加的!」
參加武舉的人每個人將來都有可能參軍升將,入仕為官,也是國家的臉面,當然不能有殘疾或者面目太過醜陋的人,身高也是有要求的。
如果長的又矮又丑做了將軍,在戰場上被敵國領將嘲笑,大楚也丟不起這個人。
大壯恍然點頭。
蘇清他們在最後一隊里,等他們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將近百人被刷了下來。
還好,蘇清他們四人都附和了條件,被選了進去。
據說開始是有一千多人報名參加武舉,戶籍考核不過,刷下去一半,今日初選又刷下去二百人,所以最後,只有三百人正式進入武舉比試。
三百人站在碩大的校場上,看着前面觀武台。
觀武台此時已經坐滿了文臣武將和考核官,一個個身着官服,威風凜凜。
蘇清在眾官員里,還看到了元璟。
眾官正襟危坐,官威肅穆,只有他歪歪斜斜的靠着椅背,腳蹬著案台,漫不經心的看着他們這些人,目光掃過蘇清,冷冷一笑。
蘇清只做沒看到,等著比賽開始。
觀武台中間放着一張碩大桌案,後面空着,不知是給什麼人準備的,但看着定是位高權重的人。
蘇清前後有人竊竊私語,
「聽說大司馬大人今日要來觀戰!」
「就算贏不了比試,能看到咱們大楚的戰神,也值了!」
「只要能進前十名,就能入赤影軍,我就是奔著這個來的!」
「進赤影軍可不容易!」
……
蘇清再一次聽到有人提起這個大司馬,此時到了生了幾分好奇,不知道這位大司馬大人有什麼過人之處?讓男人敬仰,又讓女人愛慕!
日頭正烈,三百人整齊的站好,校場上漸漸安靜下來,突然便聽到一官員大聲喊道,「大司馬湛大人到!」
觀武台下一人在侍衛的簇擁下緩緩上了石階,向著正中的位置走去。
眾官立即起身,齊齊恭敬叩拜,「參見大司馬大人!」
所有的參加武舉的學子也跟着單膝跪地,齊聲喊道,「參見大人!」
那人一身玄衣,墨發高束,面容俊美,氣質冷冽,緩步走來,步姿雍容沉穩,衣袂迎風颯颯響起,高華如仙,尊貴無比。
烈日當空,蘇清卻似淋了一身的冰水,從頭到腳,沁骨入髓般的寒冷,眾人跪伏下拜,唯有她筆直的站在那裏,望着那人,忘了周遭一切,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愣愣的看着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她的二花,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依賴她,純凈而又溫柔的男子,再不會出現了!
她渾身血液似凝固了一般,嗓子哽塞,連呼吸都變的不暢。
隔着人群,隔着震耳欲聾的呼聲,隔着不能跨越的距離,湛離歡望過來,和蘇清遙遙相對。
虎子也看到了湛離歡,心中同樣驚訝不已,見蘇清愣怔的站在那,忙拽了拽她的衣服,「蘇清,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先跪下!」
蘇清怔然回神,眼睫垂下,對着那人單膝跪下去。
怪不得她怎麼都不到二花,山上鎮上都沒有他的消息,原來那一晚之後他恢復了記憶,已經離開陌水鎮。
為什麼她沒想到?
還以為他迷了路,一直找不到家。
原來他就是湛家嫡子,大楚的大司馬,湛離歡!
她應該高興才是,男人病了那麼久終於痊癒,恢復了以前的身份,不再是那個整日跟着她的那個痴傻,而是有着尊貴顯赫的身份和地位。
可是她心裏為何這樣難過,大楚的大司馬回來了,她的二花卻永遠消失了。
甚至都不曾和她告別,那個會護着她,賴着她,每日在衚衕口等着她回家的人,再也沒有了!
後悔嗎?
後悔那一夜付出了清白救他,卻失去了二花嗎?
不,怎麼會後悔?她救的人是二花,即便後來物是人非,她也不變初衷!即使重新來過,那一夜,她依然會那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