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話間,芸娘便已到了此處,她步子邁得很急,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灰塵,顯然是一路從山下趕上來的。
「芸娘,你是如何來的?」見芸娘這副模樣,陸瑾瑜有些著急。
「娘子莫急,奴家是騎馬來的。」芸娘擦了擦頭上的汗,又朝溫久娘微微行了一禮,才緩緩開口:「娘子交代的事,我已經辦妥了。」
說著,她視線又轉向溫久娘。
陸瑾瑜搖頭:「不必避諱姨母,放心說。」
溫久娘神色一閃,唇角也牽起了一抹笑意。
他人抱之以赤誠,自己自然也要回之以同等的赤誠,何況她想做生意,而溫家又是這個時代的商業巨鱷,自己怎麼也繞不開溫家。
芸娘這才徐徐開口:「我已按照娘子說的,買下了兩家鋪子與一處寬大院落。」
合適的店面與院落,包括城中一些行鋪的生意近況,都被芸娘打探了一番,記錄在了紙上。
溫久娘一直不說話,只在一旁默默聽著二人間的對話。
「很好,做得不錯,調查得很仔細......接下來的事不急,累了一路,你先下去好好休息。」陸瑾瑜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
「來人,給她安排間房,好好住下。」溫久娘微微點頭,喚來了人帶芸娘下去,才笑看向一旁的陸瑾瑜:「子玉這是想?」
「母親留下的嫁妝被伯母霸占多年,而今被我拿了回來,我便想拿來做些有用之事。」陸瑾瑜笑了笑。
她總不能什麼都靠庭覆罩著,無論到了哪裡,錢都是硬通貨,比起一味地糾結現狀,不如先在這個世界立足。
「你想做生意?」溫久娘詫異開口,忽而笑了起來:「想不到啊想不到,陸家自詡書香門第,你自幼在陸家長大,居然願意沾這些銅臭?」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讀書人自詡清高不屑銅臭,殊不知筆墨紙硯,都是要用錢來買的,如此看來,銀子豈能稱之為銅臭?」陸瑾瑜搖頭:「姨母之言我可不認同。」
「哈哈哈哈哈哈」溫久娘笑了許久,半晌後她抹了抹眼角滲出的淚花,笑著看向陸瑾瑜:「我本不喜歡讀書人這些彎彎繞繞的話,未曾想,你說出來的這些話,竟都是我愛聽的,不愧是我溫家的女兒。」
「你若想學做生意,倒也不必用那些嫁妝,溫家家大業大,供你練手的鋪子多的是,何必如此辛苦。」溫久娘語氣和藹:「何況,我也可以教你。」
「姨母,我有信心靠自己賺錢。」陸瑾瑜笑了笑。
「罷了,你開心就好,總之你只需要記住,溫家不差錢,也永遠都是你的外祖家,受了委屈,盡可來這裡。」
看著溫久娘的笑容,陸瑾瑜心下愈發安定了幾分。
在溫家住的這段時日裡,陸瑾瑜旁地沒做,淨顧著到處遊山玩水吃東西了。
溫家這處莊子裡,無論是天上飛的,地上游的,路上跑地,哪怕是地里栽的,都被她嘗過一遍。
這般努力吃肉的模樣,落在溫柏海與溫久娘眼中,便是陸家人虧待他了。
天可憐見,堂堂官家娘子,平日裡連肉都吃不到。
看著二人眼中快要溢出的關切愛意,陸瑾瑜咽下最後一塊紅燒肉,這才放下筷子,長舒一口氣。
從兔子窩裡出來,天天吃肉的感覺,是真的好啊。
「從前尚書府莫不是虧待了你。」便是日常言語刻薄的李氏,這幾日見了陸瑾瑜這幅模樣,都忍不住在飯桌上放輕語氣。
太慘了。
這就是書香門第家的娘子過的日子嗎?李氏忽然對書香門第與高官厚祿失去了期望。
至少在溫府,她想吃什麼,就能吃到什麼。
以溫家的財力,她從前在孕期時,便是想吃江南的小食,草原的羊肉,溫家都能給她尋來。
「老夫人善禮佛,府中人也跟著一道茹素,便極少做葷菜。」陸瑾瑜解釋了一句,繼續低頭扒飯。
「唉。」溫久娘嘆了口氣,又為她夾了一筷子肉片。
「不過這話說回來,這小娘子在咱家也住了數日了,陸家人怎的沒來找過你?」李氏慢吞吞開口,只是她話音剛落,便有僕從進來匯報。
「家主,陸家的郎君上門來了,說是要見自家妹妹。」
溫柏海皺眉放下筷子:「來人是誰?」
「似乎是叫做陸長風的,來的人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不像是來接人,倒像是來問罪的。」那僕從又補了一句。
陸瑾瑜輕笑:「多半是那日我搬嫁妝之事惹怒了大伯母,而今便想差人叫我回去問罪了。」
「真是好大的膽子,好厚的麵皮,分明是他們陸家霸占著我妹妹的嫁妝,而今還有臉面來問子玉的罪。」溫柏海啪一下將茶杯放在桌上,怒聲開口:「去,你去將那小子引到前廳,我倒要看看,他要怎麼問罪!」
「是!」
以溫柏海為頭,一眾溫家人風風火火趕到了前廳。
原本還矜持坐在廳堂內飲茶的陸如風見到這場面,忽然覺著手中茶杯有些燙手,面容之中也含了幾分驚疑不定之色。
他本是來問陸瑾瑜的罪的,她搬空了母親的庫房,害得母親臥床不起,實在是大不敬。
陸長風來時還以為自己有理,只是如今見了一眾人怒目相視的場面,原本想說的質問之語便說不出來了。
「你,你們......」他站起身,看向了陸瑾瑜,剛想說話,便見一旁皮笑肉不笑的溫柏海平靜開口:「坐啊,陸家的小郎君。」
陸長風遲疑著又坐了回去。
「想將子玉帶回去?」溫柏海壓了壓心中怒氣,沉聲開口。
陸長風輕咳一聲,揚了揚下巴點了點頭:「她是陸家的女兒,去外祖家住幾日也是應當,如今已過了數日,也該回去了。」
說著,他又清了清嗓子,語氣中帶了幾分長兄教訓妹妹的態度:「何況她犯了大錯,此番必然要將她帶回去嚴懲。」
「啪!」
溫柏海手中的茶杯登時朝著陸長風的臉砸了過去,卻被陸長風躲開,砸在了他身後的花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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